(三)喧嚣里的“空”(1 / 1)

出了赛车馆,陈狄还在为刚刚没有骂过瘾而咬牙切齿:“真气死我了,矜哥,你刚真不该拦我,想起那孙子故意压你车,我就想骂死他!”

那会儿场馆内蹲了一大串举着长焦镜头的媒体,时矜斯要不拦着点他,他不得在镜头前秀一波毒舌,然后再被媒体秀到网上。

“犯不着为条野狗脏了手。”时矜斯眼皮都没抬,顾淮笙那点水平也敢叫嚣,在他眼里连人都算不上,就是条乱咬人的疯狗。

陈狄闻言咂舌,掏出电子烟塞进嘴里,眼睛一亮:“矜哥,反正你赢都赢了,咱们去酒吧包个场子呗?”

肾上腺素退潮后,疲惫感正从骨髓里漫上来,时矜斯揉了揉眉心,道:“我没心情,你们去吧。”

这话一出,空气都凝固了几秒。

陈狄轻推了他一下,“什么叫没心情?比赛赢了你不该高兴吗?我请客!”

“就是啊!矜哥。”陈鸿锦跟着他哥劝道,“来嘛矜哥,我哥请客,你不来哥几个玩蛋。”

时矜斯拍了拍陈鸿锦的肩,那力道并不轻,完全不及他语气里的倦意。

“你今天不对劲啊,”陈狄犯嘀咕,“平时酒局上就数你玩得最疯,今天怎么这么扫兴?”他希望时矜斯能改变主意,毕竟自己也想玩,时矜斯不在自己镇不住场子。

“你们自己去玩,哪这么多废话。”时矜斯已有些不耐烦。

陈狄脑子转了转,露出一个狡猾的笑后装作理解道:“行吧,你刚比赛完,是该回去休息一下,明天我们再包个场子。”

“行,滚吧。”时矜斯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

看着陈狄一群人渐行渐远,喧嚣声也随之渐渐消散。

他独自走向停车场。

比赛时那辆法拉利是租的,车漆掉了,刚被托送去保养。进了电梯,按下负二层,刚付完租金,漆面修复技师就发来补漆费用结算。

魏宏:〔时少,一共十万零五千,您是老客了,打十万就好了〕

时矜斯懒得看魏宏发来的账单,直接把钱转了。一是足够相信他,二是今天的比赛他可以净赚七十万,不差这点。

他在赛车馆的负二层找到他停在这里的另一辆车——一辆老式保时捷,款式虽是经典的复古款,但车身是新的。这些年,除了玩车赚钱,他爸给的零花钱也不少,除了必要开销,大多被他用来买这些老物件了,也不常开,纯爱收藏。

他也就这么点爱好了。

坐到车内,保时捷的真皮座椅透着冰凉,他并没有急于发动引擎,而是掏出手机。指腹在屏幕上滑动,不自觉点进微信,目光扫到置顶聊天却沉底的陆凌枝。

时矜斯点进聊天框,聊天记录还停留在昨天凌晨

〔昨天00:58〕

〔时矜斯:妈,我明天比赛,你有空来看吗?〕

〔陆凌枝:我在A城买不到机票,赶不过去了,你妹妹明天要去上钢琴课,她还小,我必须陪着。〕

〔陆凌枝:妈妈对不起你,你在我心里也重要,只是我如今有自己的家庭难免会疏忽你,理解妈妈好吗。〕

〔陆凌枝:比赛顺利,妈妈爱你。〕

时矜斯当时看到这些消息,心里很不是滋味,所以并没有回复,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他关掉手机,一脚油门驶入附近的汽车旅馆。

连澡都顾不上洗,像一摊烂泥直直栽倒在床上,一觉睡到天昏地暗,再度睁眼时,夜幕已浓稠如墨。脑袋沉甸甸的,每一次翻转都牵扯着疲惫的神经。

干脆不睡了,他坐在床沿,摸出一支烟,一声脆响,打火机蹿出幽蓝的火苗在黑暗里摇曳不定。

像他的心情。

他点燃一支烟,猛吸一口,又直直吐出。

安静的四周,他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和烟头燃烧的声音,尼古丁在狭小的房间里肆意弥漫,这时,搁置在床头柜的手机屏幕闪了一下。

他常年设置静音,所以没有提示音。

他拿起手机,是陈狄发来的消息。

〔陈狄:矜哥,速来!〕

然后是一个定位坐标:帕尔休斯俱乐部

时矜斯眸色一沉,一手夹烟,一手打字,打了个问号。

〔?〕

那边回复倒也迅速:〔是兄弟就速来。〕

时矜斯在心里暗骂,随手抓了抓头发,洗了把脸,下楼退了房,开车直奔酒吧。

刚一踏入酒吧,rage风音乐将气氛顶到爆炸,灯光也随着节奏疯狂闪烁,舞池里,着装大胆的男男女女像被注了兴奋剂,扭动,蹦跳,狂欢,都陷入一种近乎癫狂的状态。

“矜哥!定哪桌啊?来我这定啊!”前台姜裕眼尖,见时矜斯这个大贵客来了,赶忙叫住他,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容,小跑上前给他递了支烟。

尽显殷勤。

时矜斯淡淡扫了眼烟的牌子——不算便宜货,他没接,直截了当问他:“找陈狄,他们在哪?”

一提到陈狄,姜裕一下就想起来了,那个兜里钱不花干净就浑身不自在的二世祖,好几次花超了,没钱结账,在这卖身当模子哥。

姜裕弓着腰,谄媚地一拍手,“哎呀,在二楼露天池,他全包了。”

就知道这小子又有节目,时矜斯穿过拥挤的人群,上了二楼。正仰起头寻找他们的位置,那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自己身后,被他略带酒气的双手捂住双眼推到人群中。

“发什么疯?”时矜斯有些不悦。

陈狄松开手,时矜斯眼前明朗了,只见面前站着一个容貌出众的女孩。

“矜哥,这是温漾。”陈狄冲在前面。

“矜哥好!”温漾站起身主动伸出手:“他们都这么叫你,我也这么叫你,不介意吧。”

时矜斯走到沙发坐下,貌似根本没听进陈狄的话,脸有些臭。

“你谁?”

“我叫温漾。”温漾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温漾,童星出道,可惜不温不火,长着一张标准的甜妹脸,笑起来脸上有两个梨涡。

时矜斯转头看向陈狄,诧异地问他:“你新女票?”

陈狄闻言被呛到,连连摆手,“不不不,这妹子找你的。”说完还不忘调侃一句,“她可是大明星温漾啊,矜哥你可真够招人稀罕的。”

“滚。”

“得嘞,没我什么事我就撤了,你俩好好聊。”陈狄本来就有自己的女伴,还是两个,话一说完就嬉皮笑脸扎进人堆里,左拥右抱,延续刚刚的花天酒地。

时矜斯轻嗤一声,他心底是不待见陈狄这种纨绔做派的。

陈狄一走,温漾明显局促起来,因为时矜斯看起来可没厮混在人群里的陈狄好说话。她眼神飘忽了一下,随即斟酌着开口道:“今天冒昧找你,是想请你帮我个忙。”

话落,温漾抬手招呼候在门口的保镖过来。“小张,去把我给时少爷准备的礼物拿上来。”

她主动挨着时矜斯坐下,中间隔了张桌子。

趁保镖下去拿礼物的空档,她继续找话题缓和气氛:“你看过我演的戏吗?”

“没看过。”时矜斯回答得干脆,他连温漾人都不认识,更别提她拍的那些烂剧了。

温漾尴尬地笑了笑。

时矜斯:“……”

不一会儿,保镖捧着一个纯黑色高档羊皮礼盒,呈到两人中间的桌上。那盒子泛着微奢的光泽,温漾轻轻拨开上盖,黑丝绒内壁中间躺着一个镶满碎钻的手表。

“怎么样,矜哥喜欢吗?”温漾问,微微上扬的嘴角透着她对这份礼物的自信。

这是个奢侈品牌今年出的限量款,时矜斯之前就留意过,不过手速太慢了,没抢到。

“哟,大明星这是……准备包养我?”时矜斯似笑非笑,不出意外,他确实看上了温漾为他准备的“大礼。”

温漾娇笑一声:“矜哥真会开玩笑,我哪敢。”

“花大价钱了吧。”

温漾听出了他话里的阴阳,自己干一年的薪水,是人家一个月的零花钱。

她稳住心态道:“凭矜哥的家境,指定不稀罕我这点东西。”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时矜斯心里明镜似的撇了眼盒子里的表,身子往后一靠,“说吧,什么事找我?”

“想请矜哥和我营销CP。”温漾说这话是鼓足了勇气的,话一出口,脸就红到了耳根。她也毕竟是个十九岁的小姑娘。

时矜斯眉头轻蹙,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笑话,语气都不自觉刻薄起来:“怎么?在娱乐圈拿不到主角剧本,跑我这来蹭曝光度?”

这话直戳温漾心窝,她从出道以来的确出演的都是小配角。还是那种台词没几句、造型丑得要死、镜头一闪而过的小配角。

最近好不容易争取到一部文艺片女主角的试镜机会,偏偏该剧制作方只瞧得上那些有话题度、有热度的演员。而自己只是个连十八线都算不上的小演员。

如今只有绯闻才是最快的跳板。

时矜斯就是这个跳板的最佳人选。娱乐版写他是玩得花、玩得野的公子哥,偏偏还是赛车天才,次次比赛次次上热搜,粉丝更是多得吓人。若是能与他传出点绯闻,那不得火一把,就算是被他的小迷妹骂也抵了,黑红也是红,总比现在无人问津强。

就是没想到这时矜斯压根不按套路出牌,一张嘴就是要把人噎死的劲儿,她现在尴尬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喉间滚过一股涩意:“你只要最近偶尔和我同框,我保证不越界。”

“打住,你当拍恋综?再说了我一个玩车的,又没签公司,跟你当明星的也不沾边啊。”

“你有热度,一样的。”

时矜斯眼皮也不抬,“啧。”

“矜哥愿意吗?”温漾追问,眼睛因期待变得亮晶晶的。

“我可以帮你找人脉。”时矜斯不耐烦地摸出手机,他能容忍娱乐版总说他“玩的野”,但是容忍不了一点词条里有‘爱’、‘恋’这种脏字眼。烦躁涌上心头,他指着桌上的表,道:“但是我现在不方便验货,懂吧?”

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让温漾私下把东西给他,他会给她找资源,但帮她的同时表明自己的名誉不会被利用。

他在手机上点了两下扔到温漾面前,“加她微信。”

屏幕上是一个备注“付嫣”的人。

见温漾面露疑惑,他补充道:“你先拍个照,我回去给你打声招呼,让她给你介绍戏源。”

温漾照做了,“谢谢你,今天麻烦了。”

“对了,待会把你拍那破视频删了,别他妈叫人拍我。”

温漾愣了,时矜斯比她想象的要有城府许多,她串通媒体布置在百米外的摄像团队居然被他发现了。她赶紧向时矜斯道歉:“对不起对不起,还是谢谢你能帮我。”

“没事了吧?”时矜斯问她。

“没事了。”温漾攥紧手机,她不敢再看时矜斯的眼睛,几乎是逃着离开的。

时矜斯正烦着,转头对上酒池里发癫的陈狄,说是帮时矜斯庆祝,自己却喝疯了,嘴里喊着“矜哥牛逼!”像失了智的傻子。

“啧……”时矜斯走过去,把他从酒池子里拎出来,抬手就是两巴掌。当然,控制着力道,免得真把这二货打傻了。

“酒醒了没?”

陈狄被打得一脸懵,酒是没醒,眼睛倒看清了时矜斯脸色臭得一批。

“醒了,醒了,咋了矜哥?”

时矜斯眸色很沉,他顶着腮问陈狄:“你问我?我问你,温漾怎么找到这儿的?”

多年朋友的相处经验,时矜斯这状态一看就是心情极差,陈狄被吓到了,忙解释道:“我看她是大明星,说来给你捧捧场,我不是觉着矜哥你魅力大嘛,大明星都仰慕你,你也肯定乐意……”他越说越心虚,声音越来越小。

“乐意什么?”

“乐意……有个女人。”

“我什么人,你不了解?”时矜斯质问眼前这个“背叛者。”

什么人?阴晴不定的疯子,多半时候阴沉沉的,最烦不相干的人凑过来。陈狄后脖梗子一凉,才想起时矜斯最恨这种揣着目的的接近,更别提温漾那样目的不纯的。

陈狄舌头打结:“我不是想着矜哥你天天泡赛道,也该尝尝甜头了……”

“甜头?”时矜斯笑了,抓起桌上的威士忌往嘴里灌,气泡在嗓子眼炸开,话里带着股凉飕飕的威胁,“再敢把不相干的人往我身边塞,我就把你卖去当鸭。”

这话一点不假,他真敢这样做,就看陈狄遭不遭得住了。

“别别别,矜哥!”陈狄吓得酒醒了一半,“你不喜欢温漾这款,我下次给你换个类型就是了。”

“滚,喜欢你就自己留着,别他妈擅作主张,我不是你。”

比起这群成天泡在酒池肉林里的狐朋狗友,时矜斯确实像根扎错地方的钢筋,愣头愣脑地透着股纯粹。他瞧不起身边的同龄人,把爱情搅和成明码标价的买卖,夜里搂在一起,天亮了连对方名字都记不清。

爱情这东西,多神圣的东西,哪能随随便便。

不过风流惯了的陈狄显然是不能理解他的。

“你就是死板。”陈狄脑子一抽,竟借着酒劲一把将时矜斯推进酒池里。

“扑通”一声,水花四溅,时矜斯浑身的疲惫都被这股透心凉冲得没了影,他来精神了,待会收拾陈狄也肯定更有劲儿。

陈狄还傻乐呢,跟着跳进池子,搂住时矜斯的脖子就喊:“庆祝咱矜哥干翻顾淮笙那废物,冠军宝座稳得很!“

“好!”旁人捧场的同时也等着看陈狄好戏。

时矜斯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酒水,摁住陈狄后脖梗,陈狄这才后知后觉地打了个酒嗝——自己今天真的玩大了。没等他反应,整个人就被时矜斯摁进了池子,猛喝了两口酒水。

“爽不爽?”时矜斯扯着他后领往起提,声音裹了酒气。

陈狄咳得直不起腰,不知是哭还是笑,连连求饶,“爽了爽了……矜哥放过我吧,再折腾我这小命就得交代在这儿。”

时矜斯松了手,坐到池沿上。黑衬衫湿透了,贴在身上。他没看哄笑的人群,顺手拿了瓶威士忌,打开,但是不想喝。

“陈狄,”他扬声,“过来。”

陈狄刚缓过劲,听见这声,腿肚子都发麻,笑得比哭得难看:“咋了,矜哥。”

时矜斯把酒瓶塞给他:“喝了,整瓶。”

陈狄看着那满满一瓶威士忌,脸都白了,他可喝不了这么烈的。

“哥……我求你……”

“喝不喝?”时矜斯挑眉,“不喝也行,我现在就把你跟那两个妞的照片发给你爸。”

“别别别矜哥……我喝。”陈狄吓得一哆嗦,辣味的酒液顺着嘴角往下淌,弄湿了衬衫他也不敢停。

时矜斯看着他这狼狈样,眼神没什么起伏。周围的快乐好像都离他远去了,只剩下酒瓶碰撞的声音,还有自己胸腔里那股没处发泄的火。

他忽然觉得没意思。

真没意思。

赢了比赛又怎么样?被人捧着又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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