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似有若无的情愫(1 / 1)

面对满桌佳肴,江雾冉只是夹了两筷子西兰花。那盘没人动筷的清蒸甲鱼泛着冷油光,腻人得很。

忽然桌子转起来,转盘带着那盘甲鱼转,狰狞的脑袋“咔哒”定在她面前。凸起的眼珠对准她,她胃里猛地一搅,差点吐了。

趁没人留意,飞快伸手,悄悄把转盘拨了过去

那盘甲鱼正巧停在梁晓为面前,他发亮的嘴唇咧开着,跟那甲鱼背上那层胶质一个颜色,咧开时能看见牙上沾的油星。

江雾冉头一回恨自己视力好。

“这甲鱼,可是大补之物。”他操起刀叉戳向那盘甲鱼,切下条甲鱼腿塞进嘴里,油嘴开合间,眼睛时不时扫过来。

那眼神里的东西,脏得像蛆。

江雾冉垂眸避开他龌龊的目光,自己在他心里指不定已经被凌辱多少回了。

她想走,可自己毕竟是客人。

当付嫣放下餐具时,她立刻开口:“姐,我们什么时候走?”

“想回去了?”

江雾冉点头,多待一秒都像熬刑。

付嫣没拖延。

“我们先走一步,各位慢用。”

两人起身告辞,走的正是时矜斯刚才离开的长廊。廊壁的铜灯投下斑驳光影,一路上,江雾冉跟在后面始终抿紧着唇一言不发。

付嫣突然停下步子,眼底掠过一丝愧疚道:“小冉啊,今天这局面,我着实没料到,这种场合习惯就好。”

江雾冉连忙扯出个笑接住付嫣的话:“付姐说什么呢,您能带我见世面是我的荣幸。”话虽如此,饭桌上的恶心感只有她自己知道——这还是头一回儿被灌酒。

雨刚停,,一出来就撞见个人蹲在墙根。那人颓丧得很,头发乱得像鸟窝。不是别人,正是出来抽闷烟的时矜斯,路灯下那一堆烟头都沾着他的火气。

“矜斯,你在这啊。”付嫣走过去,踩到地上的烟头,“在这抽闷烟?”

时矜斯抬起脸,眼神先往付嫣身后飘了飘。江雾冉把包往胸前抱得紧了点,也正望着他。

他站起身,一米九几的个子在空地里支楞着,影子斜斜铺在地上,把身边人的影子都压得矮了半截。

“你们要回去了?”他问。

“里头都一帮大男人,我们这不就随便吃了点就想走了。”付嫣说,“你不在,你爸可劲儿说你呢。”

他脸上表情很冷淡,那点不爽的劲儿却明晃晃沉在眼底,他没接话,也无所谓。在这个没什么温度的家里,他也就跟付嫣、时老爷子能说上两句话。

“我送你们回去?”他主动提议。

“你那破跑车不就俩座吗?”付嫣笑着打趣。

一直站在付嫣后面的江雾冉出声了,“不用麻烦,我叫车。”

她说着就掏手机叫车。高跟鞋磨得脚生疼是真,不想麻烦这位一脸不痛快的公子哥也是真。

“那不行!”付嫣立刻否决,“你刚来这人生地不熟的,再说了,这么晚了一个人打车我哪能放心?”她心里其实有点愧疚,刚才饭桌上没及时拦住时昭衍,不过那时她也是想着让江雾冉历练历练,毕竟往后的路,只会更难走。

“这样吧,矜斯。”付嫣拍了拍时矜斯的肩,“你先送她去泰逸,我再待会儿,陪你爷聊聊天。”

时矜斯应下,“那你跟我来吧。”他朝江雾冉眨眨眼,少了几分疏离感。

江雾冉跟着他走,高跟鞋敲在青石板上,哒哒的,像敲在谁的神经上。

“那破地方,你也能待得住。”他淡淡一句,不带任何语气。

江雾冉怔了一秒才反应过来他在骂他家餐厅,“”没办法,我毕竟是客人。”

“跟你说点实话,那桌上除了老头子,没一个好人。”他笑着,却不是玩笑话。

“啊?为什么这么说?”

时矜斯闻言笑了声:“怎么说呢?就说付嫣,你现在对她来说还有用,等没用了,她会榨干你最后一点价值……至于具体怎样……你懂的。”

江雾冉也没觉得他说这话莫名其妙,刚才付嫣没有第一时间替她解围,她心早就凉半截了。这样看,付嫣的确不是个值得长期信赖的人。

“利益为先,理解。”江雾冉又补了一句,“嗯……刚才谢谢你。”

“行了别谢了,我也没帮到你。”

虽说没真帮上多大忙,但那几句话,实实在在打断了饭桌上对她的围剿。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帮了。

路过转角时,一个醉汉从旁边的小道冒出来,像是早就在这蹲点。

“小姐……我我我看过您走秀!您应该记得我吧!我坐在……”他咧开嘴时酒骚味熏得人犯呕。

江雾冉本能地后撤半步,“我不认识你。”

醉汉却两眼腥光,肥腻的脸越凑越近,全然没看见江雾冉侧边站了个男人。时矜斯在醉汉手快碰到她时,一把将她拽到自己身侧。

那醉汉原本想抱江雾冉,结果扑了个空,失去平衡后手在空中挥舞了几下,脸朝地重重摔在水泥地上,发出“砰”的闷响。

看着轰然倒地的壮汉,两人四目相对,都愣了下。

“你这么红?私生都追到我家来了。”时矜斯犯贱道。

这一撞,醉汉竟爬不起来了,他四肢大张着挣扎,嘴里含糊不清骂着什么……

大抵是脏话。

他本来就心烦,这下总算是找到了发泄点,他盯着醉汉蠕动的后背,“可真够膈应人的。”他突然抬脚踹向那醉汉,力道大得惊人,醉汉直接滚进了草丛。

“你干什么!”江雾冉揉着被拽疼的肩,没想到时矜斯下手这么没轻没重,一抬眼就看见他在打人。

“完事了。”他拍了拍裤腿。

草丛里,壮汉蠕动了两下渐渐没了声响。

江雾冉瞥了眼静静趴在草丛里的男人,那泛着油光的皮肉皱成一团,像坨被油涮过的猪头菜。

“他不会死了吧。”

时矜斯垂眸看她,一脸无所谓:“不知道,死了好。”

反应过来那醉汉刚刚是冲自己来的,难免有些心悸。她问他:“现在怎么办?”

时矜斯摸了摸鼻尖,笑了起来:“能怎样?”

江雾冉此刻有些后悔来赴这场宴。“你家的人都好可怕。”她轻声说。

时矜斯第一反应以为她说自己,抬眼看她:“你说我?”

“不是,”她摇头,眼前的醉汉让她又想起了时昭衍给自己灌酒和梁晓为明里暗里的眼神骚扰。

她鼻子忽然有些发酸。而眼前这人像是听见了她的心里话但没听见她心里的委屈,嘴角弯着,在此刻有点咄咄逼人:“怎么,这下知道这地方没一个好人啦?”

江雾冉稳住情绪,“你也不是好人呗?”

时矜斯没回答这个问题,倒听出了她话里的委屈劲儿。他说不上是好人,但至少他是这里唯一最不可能害江雾冉的人。

他清楚,时昭衍那出是演给他看的。说到底,也是自己害了她。

至于梁晓为,从江雾冉一进门,他那满是淫欲的眼神时矜斯可一直看在眼里。其实旁人都明白,包括付嫣,只是任江雾冉往火坑里跳罢了。

“你,走我前面。”他示意。

“这人……就让他这样吗?”江雾冉还是怕出人命,走前又指着醉汉问了句。

而他眼神就像暴风雨前的平静而诡异的海面,声音冷飕飕的:“不然呢?你要打包回去下酒?”

江雾冉被时矜斯突然呛得来了脾气,也骂他:“你才留着下酒,嘴怎么这么贱。”

还是个有脾气的。

他被她骂了,带着没处撒的火又折返回草丛,对着那醉汉狠狠踹了两脚。

醉汉吃痛,“哎哟”叫着翻了个身,酒都快醒了,原来那醉汉刚刚不是爬不起来,只是醉酒昏睡过去了。

“喂!时矜斯你在干嘛!”时昭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楼上,正巧看到他们。

见时昭衍马上要下来,醉汉也挣扎着要起身,江雾冉赶紧冲过去一把拽住他。

“别闹了!你哥看见了,快走!”

时矜斯一旦动了手就有点收不住,等反应过来时,手腕已经被她攥住了。她手掌温度很奇怪,是凉的,中和了他此刻因狂躁而发烫的体温。

她拉着他跑到前门,停下后扶着膝盖喘气,她眼里多了几分怒火:“你刚疯了吗?我不拉你你是不是不会停?你是神经病吗?”

“什么叫我莫名其妙?他差点扑到你身上!你应该跟我一起踹。”时矜斯咽下几句脏话,直视她谴责的目光。

“别拉我下水。”

“动手的是我,又不是你,你担什么心?”他帮她开了车门。

“行行行,这就是你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可没想解决问题,我纯烦,找个出气筒而已。”他坐进车里,发动了车子,不远处时昭衍正带着几个佣人追来。

江雾冉往车窗看了眼,“你哥追来了,快走。”

他一脚油门,疾驰驶出了庄园。江雾冉也跟着舒了口气。

……

“对不起。”他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道歉。

“……”神经病。江雾冉可不吃这没头没尾的道歉:“你为什么道歉?为你没教养吗?”

在江雾冉这里莫名其妙骂人打人都一律视为没教养。

没教养……

时矜斯没反驳。陆凌枝教过的那些礼貌,早就被他忘干净了。

“我就是没教养,没有人教我,行了吧。”

江雾冉不想理他,别过头去。

……

夜风发疯般往车里钻,他屈指按下按钮,玻璃缓缓升合。

总算安静了。

……

他很烦躁。

烦躁今天的所有烂事。

车子在一处红灯停下,他目光凝在前方,修长的手指在方向盘上没节奏轻敲着。

“你饿吗?”江雾冉突然开口,打破了紧绷的空气,想到刚才在宴席上,他明显是想帮自己,所以此刻她不想氛围就这样尴尬下去。

他指尖一顿侧头看她,眸色泛着碎光,吐出两个字:“不饿。”

语气像块冰,是那种快融的冰。

闻言她将准备拿出来的巧克力收回包里,“我看你一晚上都没吃饭……”

空气凝滞了两秒,容某颗不安分的心脏多跳动了两下。

“那给我吧,我饿了。”时矜斯忽然改口,伸出手向她索要。

她唇角微扬,将还带有一丝掌心余温的巧克力递到他手上,指节划过他虎口的薄茧时,他抢似的接过巧克力,塞进兜里。

“你不现在吃吗?”她看他紧绷的侧脸,问他。

“回去吃。”他声音轻了些,却在话音未落时忽然倾身靠了过来,呼吸拂过她耳畔,语气像挑衅,“你这么喜欢盯着我啊?我吃没吃饭你都知道。”

“要想不被人注意就安分点啊,你那骚动静,是个人都能注意到吧。”

确实,又是和时铭修顶嘴,又是弄碎东西,是个人都能注意他的骚动静。

“你很烦。”时矜斯说着违心的话,却在偷看她眼里的情绪。

不出意外,又是那副令他抓狂的淡然。

“知道了。”她脸不红心不跳地仰起脸与他对视,眼尾扬起的弧度像猫爪挠着人心,偏偏语气又温良地如清泉,“不吃饭会伤胃,不过我包里就这个了,能垫垫肚子。”

“哦。”他不自然地别过头去,耳尖不知道什么时候漫起了薄红,此刻正渐渐漫向耳根。这模样,倒像主动出击却没得到预期回应的小孩,透着股藏不住的尴尬。

江雾冉眯起眼睛,将他泛红的耳尖和不自然的别头动作尽收眼底,心里忽然漫上一丝微妙的快意。视线还在他脸上流连,才发现他没有耳垂。

耳朵灼得发痛,他怀疑江雾冉在拿打火机烧他,快要把自己本就单薄的耳朵烧出焦味了。

见他愈发不自然,江雾冉从包里掏出化妆镜和口红,惬意地补起妆来。极其挑人的裸色膏体滑过她饱满的唇峰时,她对着镜面抿了抿唇,余光瞥见他喉结滚动了两下。

她忽然弯了弯眼,是那种极淡的笑意,只在唇角漾开一点涟漪。

她轻轻旋上口红盖,“啪——”

或许是受家庭影响,在她眼里,任何人和事都是过眼云烟,可这份淡然偏偏在堪称妖艳的脸上成了最勾人的,精准扎中某颗不安分的心。

红灯转作绿灯,车子再度前行。

他不敢再看她,一直在飙车,像在跟自己较劲,这些都是他擅长的事。

两人此刻最大的区别在于:她对他的留意,很纯粹。

纯粹觉得他长得顺眼。

人总是忍不住在美好的事物上多做停留,这是本能,参了些杂质的本能。

任由目光如剥茧抽丝,一点点往他脸上钻。他灰蓝色的虹膜像暗林深处的幽邃湖泊,冷冽里浮着点说不清的忧伤。

……

到了酒店门口,时矜斯没立刻走。

“谢啦。”她甩上车门。

她的步子往前迈,他的视线就跟着往前追,直到那道身影彻底融进酒店大堂的光里。

她走路是真好看。

利落得像裁开的风,偏又裹着浑然天成的优雅,脚下那双高跟鞋踩在地上,没半分生涩,倒像是天生长在她脚上一般合衬。

进电梯前,她回头了,他斜倚在跑车旁,月光映得他眉眼格外深邃,直到那扇金属门缓缓合上,才隔断两人几近火灼的视线。

时矜斯点了根烟,夜风吹过,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还是烫的。

没过多久,江雾冉竟又折返回来,她看见时矜斯还在原处,松了一口气。

“太好了,你还在这,我手链不见了,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掉车里了。”因为刚刚是小跑过来的,所以她声音里还带着一丝气喘。

时矜斯没说话,打开手机照明灯,弯下腰看了看车座,又仔细查看了车座底下的每一处角落。

看了一圈什么也没有,他直起身,带着点歉意,“没有。”

“没有吗?好吧,一条手链而已。”江雾冉虽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有些舍不得那条手链,那是初恋攒了一个月工资给她买的,承载的不仅两人的过往,更是她生长卷中对爱情未经打磨的赤诚。

时矜斯咬着烟,烟头的火光在夜色里明明灭灭。加她低垂着眸子,心里生出些说不上的意味。

“我回去帮你找找,没准掉我家了。”他说。

“那我加你个微信吧,找着了告诉我。”江雾冉说着拿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敲,她调出二维码,举到时矜斯面前。

他扔掉烟,扫了。

“我待会把手链照片发你。”江雾冉说完就转身走了,似有若无的香气掠过他鼻尖。

……

利落,短暂。

最新小说: 病弱早逝小师妹,重生成全宗团宠 相思湖溿 快穿,你不要过来啊喂 我的电子男友来自现代 八零年代独生女,卷王爸妈带我飞 隐婚妻子水泥封心,顶流大佬慌了 半秋三更梦 京夜靡靡 江水寒 拂云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