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创可贴(1 / 1)

“为什么不想?”

“吃不了苦呗,我这人金贵。”江雾冉这话半分不假,她是真怕演艺圈那种身不由己的累。

“做模特就不辛苦?”

“起码不用和人嘴对嘴,演员有几个能躲过吻戏?我嫌脏。”

他忽然笑了,笑意漫到眼底又沉下去,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点探究,“这么在乎?”他往前倾了倾,“难不成你还……”

“还什么?”江雾冉盯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敞开的领口。

时矜斯没再往下问,有些话像没熟透的果子,摘早了会涩。他俩也没熟到能扒开底牌说亮话的份上。

她知道他想问什么,低着头吃下最后一口蛋糕卷,舔了舔唇角的奶油,把叉子往碟子里一放,“哐当”。

“嗯,没亲过。”她淡淡道,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他没理由不相信她,眼里的疑虑慢慢淡下去。江雾冉这张脸,说出来的话哪怕是假的,也让人甘愿当真。

“我其实不太在乎这个……”他说这话时,江雾冉正低头用纸巾擦手,没能瞧见他眼里那点让人读不懂的情绪。

“嗯?”她指尖捏着纸巾转了一圈,“所以……你是想说你的没了?”

他突然急了,“不是!我连恋爱都没谈过!”

“你骗谁呢?你长得就很花,说没谈过恋爱,鬼都不信。”江雾冉笑得肩膀直颤,她可不信时矜斯这种公子哥没谈过恋爱,

毕竟她自己的初吻,早在两年前就稀里糊涂送出去了。

那年十五,被雨水浸湿的校服,少年热烈的告白,正值低谷的她,薄荷糖味的热吻……都成了她慌乱青春里不可言说的秘密。

“你不信算了,我真没谈过恋爱。”时矜斯知道这话说出来像骗鬼,他本来就是少爷小姐圈子里的异类,所以他也没了再辩解的劲头,怕说得越多越像在掩饰,旋即转了话题,“下午忙吗?”

“不忙,付嫣没给我下任务。”

“我待会儿去练车。”他有些局促,“你要不要……”

不等他说完,她已然心领神会,“我闲得慌,一起吧,我正好看看时大少爷车技怎么样。”

时矜斯手脚麻利收拾好桌上的残局,又折回点餐台点了份蛋糕卷。她站在旁边等,也没问是给谁的。

两人并肩走出甜品店,热浪瞬间裹了上来,连脚下的柏油路都像被晒得发软了,踩上去黏黏糊糊。

车里倒凉快,冷气一直开着。江雾冉把胳膊搭在车窗沿上,看着外面往后退的树影。

“酒吧那晚,”时矜斯忽然开口,方向盘在他手里转了个利落的弯,“你骂我什么,还记得么?”

“嗯?”江雾冉眨了眨眼,脑子有点空。

“我给你递头疼药,你骂我像变态。”

她“哦”了声,这一说,可都想起来了,“难不成陌生人给你递吃的,你还真要?”

“我也不像坏人吧……”他转过头来辩解,让江雾冉看清自己的脸。长得的确不像坏人,尤其是那双多情的眼睛,好看得不像话。说神圣点,像怜悯众生的天神;偏生五官又生得太锋利,把那点外露的柔意压得刚刚好。

“谁知道呢,像不像坏人也不是看脸的。”她弯了弯嘴角,“话说你记性怎么这么好?我都快忘了。”

“我打三岁记事起,该记的不该记的,都记得。”他别开头,目视前方,这个角度他的侧颜格外好看,江雾冉就喜欢盯着他侧脸看。

“那你还记得第一次小时候第一个朋友是谁吗?”她问他,她自己的第一个朋友是秦以珊,像颗小太阳,照亮过她一段日子。

这个问题像块石头,“咚”地砸进他心里。

“不怕你笑,我小时候性子特古怪,就没交过真正的朋友。”

“那玩伴呢。”她不依不饶。

“也没有。”他声音低了些,眼睛有些酸。

这得多不受人待见啊……江雾冉没敢说。

一提朋友,让他最先想到的是那些嚼烂的舌根。

他的童年大多数时光都是自己一个人,这世界大得像迷宫,却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

小学到初中那几年,贵族学校里那群人多少都听过他家那点破事,不少人宁愿信他妈是见不得光的小三,信他是时家摆不上台面的私生子。加上初中分的那个班,班里没几个学习的,他成绩最好,偏偏性格怪,怪好欺负的,被打了骂了也不吭声。

真正意义上有朋友是在上高中后,也就玩地下赛车那群“坏”孩子愿意带他这个怪胎玩,他那几年个子蹿得高,人又听话,打架了就站前头唬唬人。

那时候哪管什么体面,有人肯理他,就算是叫他当狗他都觉得值。何况那群人是真仗义,知道他总被欺负,撸起袖子就帮他把那些杂碎收拾得服服帖帖。

“小慧他哥是我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朋友,可我们也没认识几年,今年才第四年,初三毕业认识的。”

车子转了个弯,医院的白墙大楼在前方露了头。

他把车停在医院门口,消毒水的味道隔着车窗都能闻到。考虑到医院环境特殊,到处还都是病患和家属,时矜斯不打算让江雾冉陪自己进去了。

他拿上后备箱的月季和刚才的点的那份蛋糕卷,敲了敲车窗,“要不你在车里等我算了,里面味冲。”

“行吧。”她正好也不想动。

他三步并两步进去了,那背影看着硬气,脊梁骨绷得笔直,可她偏偏瞧出些别的来。

或许是他本就对她没藏得那么深。

她在车里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点开相机拍了两张自拍,虽没化妆,她也懒得修,刚发到社交账号上就有几十个人赞了,多半都是粉丝,凡是看见的评论她都会回。

不知过了多久,时矜斯终于出来了。只是刚才绷得笔直的背似乎松了点,透着点说不出的沉。

他拉开车门坐进来,身上沾了点消毒水的味道,很淡。

“这么快?”江雾冉转头看他,发现他虎口裂了道口子,像被刀划过。

“嗯,就坐了会儿。”他发动车子,声音听不出情绪,“给他削了个苹果。”

削苹果都能割到手,在医院也不知道向医生讨个创可贴,得亏那口子不深。

车子重新驶动,刚才没说完的话像断线的风筝,飘了会儿又落回来。

“你刚才说小时候没人玩,被孤立被欺负?”江雾冉没头没脑问了句,也不知道安的什么心。

时矜斯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侧过脸看她一眼,有点惊讶,随即又淡下去:“嗯,挺丢人的。”

“没什么丢人的。”她嗤笑一声,“我妈在我还小的时候,天天换着花样跟不同男人周旋。那群爱嚼舌根的说我连自己爸是谁都不认识,我哪能忍,家里穷的我就骂家境,长得丑的我就喷长相。那群人当时不打我,忍到放学把我堵巷子里打了,最后还是我那朋友,偷了收废品大爷的搅屎棍把人吓跑的。”

他被逗笑了,眉眼舒展了些:“你朋友挺猛。”

拿搅屎棍这人就是秦以珊。

“后来呢?”时矜斯的声音低了些,他听得格外认真。

“后来?”江雾冉拨了拨被风吹乱的头发,“后来我在巷子里藏碎镜子,那群人再堵我,我就和他们死拼,刮伤了一个,那群人就都没再找过我麻烦,

该硬气还是得硬气,疼过了就得忘,总不能一直让自己不痛快吧。”阳光落在她头发丝上,亮得有些晃人。

她这人,从小就把底线拎得很清,自身感受永远放第一位。

时矜斯听进心里,也不是被说服,是在她的故事里照见了自己没活出来的那部分光亮。

虎口那道口子浸了汗,痛意往上钻。他声音有些闷:“早知道小时候我也这样干。”

这话也就说说罢了,他没她骨子里那股韧劲。

再说了,那群人欺负他,也从来不是暗地里拉到巷子里动手那么简单。都是明里暗里排挤,心理上生理上同时折磨:

不是给他书本涂胶水封死,就是下课拿他当球靶子砸,回头还笑着来句:“不好意思,看你总不吭声,还以为你喜欢被整呢。”

生理上的疼倒在其次,最熬人的是那些眼神——像看什么脏东西,带着鄙夷和幸灾乐祸。他那时候总想着,忍忍就过去了,低着头走路,少说话,总能躲过去。

结果呢?越躲,他们越觉得他好欺负。

车子路过一家药店时,江雾冉忽然拍了拍他胳膊:“停一下。”

时矜斯踩了刹车,看着她推门下去,没多久拎着个白色小袋子回来,手里还捏着盒创可贴。

“喏。”她把创可贴往他腿上一扔,“都渗血了,看着烦。”

他才发现虎口的口子根本没愈合,渗出来的血垢……怪恶心的。

也难怪她看着烦。

他低头撕开包装,小心翼翼往虎口那道口子上贴,这种创可贴是独立包装的,药效好,就是价钱摆在那,她完全没必要买这么贵的。

“谢了。”他开口,声音里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软。

“谢什么。”她语调很慢,“小伤口不及时处理,也是会留疤的。”

他太敏感,这话听着听着,居然觉得有别的意味,像在说他的过去。可她对他过去那些事的了解,仅仅也就知道“小时候没人和他玩。”

她拆了药盒,倒出两粒白色药片,就着瓶矿泉水咽下去。

“你买了什么?”他问她。

她把药瓶子举到他眼前,“最近白天犯困,晚上就精神,买了点维生素B和褪黑素,调调作息。”

“哦,还是得作息规律。”他看了看她眼下那片不算重的乌青,“你都有黑眼圈了。”

她抬眼睨他,嘴角勾着点讥诮:“你这几天也没睡好吧,黑眼圈比我还重呢。”

“嗯,我也得调整作息。”他笑着应她,发动了车子。

他那点睡眠障碍,褪黑素根本没用。安眠药从比完赛就一直没碰,作息规不规律的,他也无所谓——日子嘛,就这么一天天过,反正也没盼头。

可此刻心里头那点蔫了很久的“想好好活”的念头,像被浇了水,偷偷冒了点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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