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夏后,宋府的花园里开得最盛的,便是那池荷花。
粉白相间的花瓣映着碧绿的荷叶,风一吹,清香满溢。
宋明曦难得有精神,便带着青禾在池边的亭子里坐着,懒洋洋撑着下巴,盯着花蕊上停留的蜻蜓。
【白莲配荷花,还挺应景的。】
【可惜了,这池子的莲好像不是她亲手种的那批?】
【前面的记混了!她种的早就被孙姨娘毒死了!】
“姐姐也在这里赏景?”
一抬头,就看见宋茗烟带着丫鬟走了过来,脸上挂着甜美的笑。
宋明曦淡淡点头,没说话。
自上次宴席被谢妄舟羞辱后,宋茗烟安分了许多,见了她也总是绕道走,今日却主动凑上来,显然没安好心。
宋明曦不愿多理,算着谢妄舟来的日子。
上次他说,过段时间就会来给自己送药。
宋茗烟不动声色走到亭边,装作欣赏荷花的样子,忽然身形踉跄,哎呀一声,猛地朝宋明曦撞了过去。
“姐姐小心!”她失声尖叫,手却用力推向了宋明曦的后背。
宋明曦早有防备,侧身想躲,却还是被推得一个趔趄,整个人朝着亭外的荷花池跌了下去。
扑通一声一声,水花四溅,她坠入了冰冷的水池里。
【宋茗烟疯了吧?!光天化日之下杀人?】
【快救人啊!宋明曦不会水!】
【烟烟肯定不是故意的!她也是被绊倒了!】
宋明曦呛了好几口水,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干了,冰冷的池水不断涌入口中。
她竭力挣扎着,视线渐渐模糊,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池边。
是谢妄舟。
他不知何时来的,正站在那里,脸色阴沉地看着她。
求生的本能让宋明曦伸出手,朝着他的方向抓去,恰好抓住了他垂在身侧的一块衣摆。
“小公子……救我……”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气息微弱地开口。
谢妄舟被她抓住衣摆的瞬间,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想后退。
少年对女性的排斥深入骨髓,更何况是这样湿漉漉又狼狈不堪的触碰。
他的身体瞬间僵硬,脸色难看,眼底满是抗拒。
宋茗烟在一旁假惺惺地哭喊:“谢小公子快救人啊!姐姐她……”
谢妄舟看着水里脸色苍白的宋明曦,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她快沉下去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纵身跳进了荷花池。
冰凉的池水瞬间淹没了他,谢妄舟却顾不上这些。
他凭借着一股蛮力,将宋明曦从水里捞了起来,半拖半搂地带上了岸。
他将人放在地上,自己也浑身湿透,墨色的锦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年挺拔却还未完全长开的身形。
宋明曦趴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咳出不少水来,意识也渐渐清醒。
她一抬眼,就对上了谢妄舟那双带着暴怒的眼睛,仔细看来,其实还有些慌乱。
只是宋明曦无暇顾及,又咳了几声,脸色愈发苍白。
少年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水珠顺着他精致的脸颊滑落,滴落在衣襟上。
他浑身僵硬地站在那里,耳根红得快要滴血,显然对刚才的近身接触极度不适。
宋明曦看着他这副样子,忽然笑了,咳着水道:“小公子,你还是……救我了。”
谢妄舟瞳孔骤缩,瞬间炸了:“闭嘴!谁让你碰我的?!我告诉你,这是最后一次!下次再敢掉水里,就算淹死,我也不会再碰你一根手指头!”
他声色俱厉,眼神凶狠,却没注意到自己的手,还紧紧攥着宋明曦的手腕,生怕她再脱了力气跌落下去。
【救命!他脸红到脖子根了!还嘴硬!】
【啊啊啊这是什么纯情疯批!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这泼天的狗粮!我先干为敬!】
【宋茗烟: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要推她?】
宋茗烟看着眼前这一幕,气得浑身发抖,却又不敢作声。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谢妄舟那样厌恶女人的人,竟然会为了宋明曦,亲自跳进水里救人。
自己本来就能害死这个矫揉造作的女人,再也不用担心她抢自己的位置。
可这个谢小公子,总是出现那么及时!
宋明曦没再说话,只是看着谢妄舟那双泛红的耳根,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她轻轻动了动被他攥着的手腕,身上还挂着湿漉漉的水汽,声音透着沙哑,低声道:“小公子,我冷。”
谢妄舟这才回过神,发现自己还攥着她的手。
他猛地松开,像是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在自己衣服上擦了擦。
“冷?那你还愣着干什么?”他别过脸,语气依旧恶劣,带着急切:“还不快让人送你回去换衣服?想病死吗?”
宋明曦点点头,青禾在旁边慢慢搀扶住她,低声道:“小姐,我们先回去吧。”
她走了两步,忽然回头,看着还站在原地,浑身湿透,耳根依旧红透的谢妄舟,轻声道:“多谢小公子。”
谢妄舟没理她,转身大步走了,脚步却有些仓促,因为走得太急还踉跄了一下。
少年脚步一顿,赌气似的挺直腰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院子。
宋明曦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
看来,这条“狗”,她是拴得越来越牢了。
而被“拴牢”的谢妄舟,一路快步走到了院墙拐角后,脊背紧紧贴着墙壁,才发现自己的心跳得快得离谱,脸上也烫得吓人。
他烦躁地将湿衣服扯下来,扔在地上,手臂撑着墙,看着水缸里那个耳根红透的自己,狠狠骂了句:“没用的东西!”
不就是碰了一下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可一想到刚才在水里,自己掌心的温热气息,以及她冰凉的手指抓住自己时的触感,他的心跳就又不受控制地快了起来。
真是……要疯了。
他拿衣袖用力擦着脸,却怎么也擦不掉那股萦绕在鼻尖的,属于宋明曦身上混合着药香和水汽的味道。
该死的药罐子。
他低声骂着,嘴角却又没出息的勾起了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