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灼痕隐现·金鳞暗涌(1 / 1)

暴雨的余威尚未散尽,湿冷的空气裹挟着瓦砾的尘土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焦糊味,沉沉地压在汴京的街巷上。墨羽那只小巧的青铜“惊雀”机警地盘旋在三人头顶丈许处,复眼中闪烁着幽微的红光,如同一个沉默的哨兵,警惕着雨夜中可能潜藏的恶意。

林薇裹紧了萧凛不知何时递过来的一件干燥的玄色外氅。那外氅带着他身上的冷冽气息和淡淡的皂角味,意外地隔绝了部分刺骨的湿寒,却无法驱散她心口深处那缕如同余烬般顽固的灼痛。那痛感很微弱,断断续续,却像一根烧红的细针,时不时在她放松警惕时狠狠刺一下,提醒着她身体里正在发生的某种未知的、令人不安的变化。她下意识地用指尖隔着衣衫,轻轻按在心口冰晶印记的位置。指尖下的皮肤,似乎比平时更温热了一些。

萧凛走在最前方,步伐沉稳,腰背挺直如标枪,雨水顺着他玄色劲装的肩线滑落。他沉默地扫视着街道两侧幽深的巷口和紧闭的门窗,手中那柄狭长的黑色直刀并未归鞘,刀尖斜指地面,反射着远处巡夜兵士火把的微光,冷冽而肃杀。刚才屋顶上那场短暂却凶险的交锋,似乎并未在他身上留下多少痕迹,唯有那双鹰隼般的眼眸,比平时更加锐利,仿佛能洞穿这沉沉夜幕。

“喂,萧老大,”墨羽搓着手臂,试图驱散寒意,机关鸟“惊雀”乖巧地落在她肩头,“刚才那玩意儿…真是鬼鸮的分身?‘幽影傀’?听起来就不是什么正经名字。他娘的,速度也太快了!要不是我这‘惊雀’超频震荡模块刚好调试成功…”

“超频?”林薇捕捉到这个带着现代感的词,忍不住侧目。

“啊哈!”墨羽瞬间来了精神,从腰间的皮囊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布满精密旋钮和刻度的青铜匣子,献宝似的晃了晃,“就是这个!我管它叫‘蜂鸣核心’,灵感来自蜜蜂翅膀的震动频率!理论上能发出远超普通声波武器的震荡波,专门对付那些虚头巴脑的能量体!不过嘛…”她得意的小脸垮了一下,“耗能太大,一次爆发就得冷却小半个时辰,而且对核心材质要求太高,差点把我小金库掏空…”

“有用就好。”萧凛头也没回,声音平淡地打断她的技术炫耀,“今日若非你牵制住那幽影傀的‘节点’,林薇的寒气无法锁定,我的‘焚邪’也难以一击奏效。”他的评价依旧客观,却让墨羽的嘴角忍不住得意地翘了起来。

林薇心头却是一动。节点?是了,墨羽的声波似乎震散了那灰蓝水母分身的部分“结构”,露出了某种类似“缝隙”或“弱点”的地方,她的寒气才能趁虚而入进行冻结。这似乎印证了萧凛所说,对付这种介于虚实之间的怪物,需要特殊的“钥匙”。

“萧大人,”林薇加快两步,与萧凛并肩而行,压低声音,“你刚才说引蛇出洞…具体怎么做?我总不能天天在街上晃悠当靶子吧?”她问得直接,带着一丝破釜沉舟的急切。鬼鸮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那阴冷的低语和心口的灼痛都让她无法安坐。

萧凛脚步微顿,侧头看了她一眼。火把摇曳的光线在他冷峻的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饵,要有饵的价值,也要有自保的觉悟。”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首先,你需要真正掌握‘玄冰魄’,至少要能控制其消耗,避免无谓的透支。每一次力量的爆发,都要用在刀刃上,而非浪费在恐慌或试探中。否则,不等鬼鸮动手,你自己就先被它拖垮了。”

林薇默然。萧凛的话像冰冷的锥子,扎中了她最深的隐忧。每一次驱动寒气后的极度虚弱,都如同生命在眼前流逝。这金手指,是馈赠,更是枷锁。

“其次,”萧凛的目光扫过前方拐角处出现的一队巡街武侯,待他们行礼走过后才继续道,“鬼鸮行事周密,爪牙众多。今日他能精准伏击,说明你的行踪已非秘密。找出他安插在你身边的‘眼睛’,拔掉它,既是自保,也是反击的开始。”他顿了顿,意有所指,“林府,墨羽的工坊,甚至…皇城司内部,都需留意。”

林薇的心猛地一沉。林府?那个刻薄算计的继母王氏?还是沉默寡言、似乎藏着心事的父亲?墨羽的工坊…她信任墨羽如同亲姐妹,但墨羽身边来往的匠人、学徒呢?至于皇城司…这个庞然大物内部的水有多深,她不敢想。一股寒意,比雨水更冷,从脚底升起。

“第三,”萧凛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铁血,“我会在暗中布置人手。你需要做的,就是在‘安全’的前提下,让你的‘价值’持续显现。继续你的‘玄机娘子’之事,但须收敛锋芒,点到即止。传递些无关痛痒的‘天机’,安抚民心即可。真正的玄机,只露给该看的人看。”

他停下脚步,他们已经走到了林府所在的巷口。巷子幽深,只有几户人家门檐下挂着昏暗的风灯,在湿冷的夜风中摇晃,将人影拉得忽长忽短,如同鬼魅。

“最后,”萧凛转过身,正对着林薇。他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此刻居高临下,那双深邃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迫人,“记住,你是饵,不是祭品。任何时候,保命为先。若事不可为,立刻发出信号。”他从怀中取出一枚拇指大小、非金非木、刻着繁复云纹的黑色哨子,塞进林薇冰冷的手中。“含在口中,用力吹响,无论我在何处,必至。”

哨子入手冰凉,带着萧凛掌心的余温,沉甸甸的。林薇紧紧攥住,冰凉的触感似乎压下了心口一丝灼痛,带来一种奇异的安定感。“我明白了。”她迎上萧凛的目光,眼神不再有之前的彷徨,只剩下沉静的决然,“我会小心。”

萧凛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墨羽,送她进去。”他吩咐完,身形一晃,如同融入夜色的鬼魅,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巷子另一头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啧啧,神出鬼没,不愧是萧阎王。”墨羽咂咂嘴,挽住林薇的胳膊,“走吧薇薇,赶紧回去换身干衣服,再喝碗姜汤,你这小身板可经不起折腾了。”

推开林家那扇吱呀作响的院门,一股压抑沉闷的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劣质灯油燃烧的烟味和陈旧的木头气息。堂屋的油灯亮着,昏黄的光线勉强照亮了不大的空间。继母王氏正坐在一张掉了漆的方桌旁,就着灯光纳着鞋底。她那张颧骨略高的脸在摇曳的光影下显得有些刻薄,听到门响,眼皮都没抬一下,只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哟,还知道回来?这都什么时辰了?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成天价往外头野跑,淋得跟水鬼似的,成何体统?不知道的,还当我们林家没规矩!”王氏的声音又尖又利,像钝刀子刮着人的耳膜,“这要是传出去,坏了名声,看哪家还敢要你!白养你这么大,光知道糟践银钱吃药,半点用没有!”

林薇早已习惯王氏的刻薄,此刻身心俱疲,心口的灼痛又隐隐发作,更是懒得与她争辩。她只想快点回到自己那间狭小阴冷的厢房,处理一下肩头被幽影傀擦伤的地方,那伤口此刻正传来火辣辣的刺痛感。

“娘,我累了。”林薇声音疲惫,裹紧了萧凛的外氅,低头就往自己房间走。

“站住!”王氏“啪”地一声将手里的鞋底拍在桌上,猛地站起来,几步冲到林薇面前,三角眼里闪着精光,上下打量着她身上那件明显不属于林家的、做工精良的玄色外氅。“这衣裳哪来的?看着可不便宜!你哪来的钱置办这种好东西?是不是…是不是又去勾搭哪个野男人了?”她伸出手,带着一股劣质头油的味道,就想来抓林薇的胳膊,“脱下来!让我看看!”

“你干什么!”墨羽一步跨前,挡在林薇身前,圆脸上满是怒容,“王婶子,嘴巴放干净点!薇薇是跟我在一起!这衣服是…是借的!淋湿了总得换吧?难道你想让她冻死?”

“借的?”王氏狐疑地扫视着墨羽,显然不信,“哼,跟你在一起?你也不是什么正经路子!一个姑娘家,整天摆弄些木头铁片,叮叮当当,像个匠户!能有什么好借…”她的目光突然死死盯住林薇腰间。

林薇下意识低头,心里咯噔一下!

她腰间束衣的带子不知何时松了些,一个沉甸甸的靛蓝色粗布钱袋滑出了大半,袋口没系紧,露出了里面几角亮闪闪的小银锭和一小串铜钱!那是她今天在州桥夜市“直播”天气和讲了个新奇小故事后,收获的打赏!还没来得及藏好!

王氏的眼睛瞬间亮了,如同饿狼看见了肥肉!那贪婪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好啊!”她尖叫一声,声音都变了调,“我说怎么有钱穿好衣裳!原来是偷偷藏了私房钱!小贱蹄子!吃家里的喝家里的,还敢藏钱!拿来!”她肥胖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速度,猛地扑向林薇的腰际,枯瘦的手指如鹰爪般抓向那个钱袋!

“你放手!”林薇又惊又怒,身体本就虚弱,被王氏这猛力一扑,脚下踉跄,差点摔倒。她死死捂住钱袋,这是她改善生活、购买药材续命的希望!肩头的伤口被牵扯到,剧痛让她眼前发黑。

“王婶子!你太过分了!”墨羽气得小脸通红,伸手就去推搡王氏。

“反了天了!小娼妇还敢动手?!”王氏撒起泼来,一边撕扯林薇的钱袋,一边用尖利的指甲去挠墨羽的脸。堂屋里顿时鸡飞狗跳,油灯被撞得剧烈摇晃,光影乱舞,映照着王氏狰狞贪婪的脸和林薇苍白愤怒的面容。

“住手!”

一声疲惫却带着怒意的低喝从门口传来。林父林正清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他穿着洗得发白的青色小吏袍服,身上带着夜露的湿气和衙门里特有的墨汁与灰尘混合的味道,脸色苍白,眼窝深陷,背脊微微佝偻着,整个人透着一股被生活重担压垮的颓丧。但他此刻看着堂屋里混乱撕扯的妻女,浑浊的眼中却罕见地燃起了一丝怒火。

王氏的动作一僵,随即松开手,拍着大腿哭嚎起来:“当家的!你可回来了!你看看你这好女儿!偷藏私房钱!还伙同外人来欺负我这个后娘啊!这日子没法过了!我…我不活了!”她作势就要往墙上撞。

林父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声音带着深深的无力:“行了!都少说两句!”他看向林薇,目光在她狼狈的模样和紧捂的钱袋上停留片刻,又扫过她身上那件明显价值不菲的玄色外氅,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晚照,回你屋去。钱…自己收好。”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以后…早些回来。”

林薇愕然地看着父亲。他竟然…没有帮王氏抢她的钱?甚至默许了她保有私房钱?这反常的举动让她心头疑窦丛生。她没再多言,深深看了父亲一眼,那一眼仿佛要穿透他颓唐的外表,看清他心底隐藏的秘密。然后她一把拉住还想理论的墨羽,低声道:“墨羽,我们走。”两人快步穿过堂屋,走向后院那间狭小的厢房。

身后,传来王氏不依不饶的哭骂和林父压抑着怒火的低斥。

关上房门,隔绝了前院的喧嚣,林薇才仿佛脱力般靠在冰冷的门板上,长长吁了一口气。狭小的房间里只点着一盏如豆的油灯,光线昏暗,映照着简陋的家具和墙角堆放的几卷旧书。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霉味和草药苦涩的气息。

“这老妖婆!气死我了!”墨羽叉着腰,犹自愤愤不平,“薇薇,你爹他…今天有点怪?”

“是有点怪。”林薇皱着眉,走到床边坐下,小心翼翼地解下萧凛的外氅,叠好放在一边。肩头的伤口暴露出来,被雨水泡得有些发白,边缘泛着不祥的灰蓝色,火辣辣地疼,还带着一丝阴冷的麻木感。她心口的灼痛似乎也因为这伤口的刺激而变得明显了些。

墨羽凑过来一看,倒吸一口凉气:“嘶!这伤口…那鬼东西的能量有毒!”她立刻从自己的百宝囊里翻找起来,“别动,我给你处理!幸好我带了‘清灵散’和‘拔毒膏’!”

清凉的药粉洒在伤口上,带来一阵刺痛,随即是丝丝缕缕的清凉感,似乎驱散了些许阴冷麻木。墨羽一边小心地涂抹着气味辛辣的黑色药膏,一边忍不住低声问:“薇薇,刚才在屋顶上…最后那一下,你身体是不是有点不对劲?我看你脸色突然变得特别难看。”

林薇沉默了一下。墨羽是她在这个世界最信任的人。她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说出部分实情。“嗯,”她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那个‘幽影傀’爆炸的时候,好像有什么东西…钻进了我的印记里…不是冷,是…烫!像有火在烧。”

“什么?!”墨羽手一抖,药膏差点掉地上,她猛地抬头,圆眼睛里满是震惊和担忧,“烫?玄冰魄怎么会烫?难道是鬼鸮留下的暗手?诅咒?还是…污染?”

“我不知道…”林薇按住心口,眉头紧锁,“感觉很奇怪…像有什么东西在里面…醒了?或者…饿了?”这个形容让她自己都觉得荒谬,但那股微妙的悸动和灼热感,确实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渴望。

“不行!这太邪门了!”墨羽神色凝重,飞快地包扎好林薇肩头的伤口,“明天!明天一早你就跟我去工坊!我用新调制的‘显形粉’和‘灵枢仪’给你好好检查一下!那‘显形粉’能捕捉细微的能量残留和流动,‘灵枢仪’能探测生命波动和能量场!我就不信查不出问题!”

林薇点点头,眼下也只能如此。她疲惫地躺下,冰凉的粗布床单贴着皮肤,却无法熄灭心口那团微弱的火焰。墨羽吹熄了油灯,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窗外屋檐滴水的单调声响。

黑暗中,身体的感知似乎被无限放大。肩头的伤口在药效下传来阵阵清凉的麻木,但心口深处那股灼热感却如同暗流下的岩浆,在寂静中愈发清晰。它不再是单纯的刺痛,而是一种持续的、低沉的嗡鸣,带着一种奇异的脉动,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冰晶印记的深处挣扎、苏醒。

林薇辗转反侧,睡意全无。她闭上眼,努力回忆着萧凛斩杀幽影傀时那焚尽污秽的暗金刀罡,回忆着墨羽声波震荡时空气中扩散的涟漪,试图用这些“能量”运行的画面来平复心口的躁动。渐渐地,在极度疲惫和精神的强行集中下,她的意识似乎沉入了一片黑暗。

黑暗中,心口那点灼热的光芒却越发清晰。不再是单纯的“点”,它似乎在缓缓旋转、扩散,形成一个小小的、由无数细微冰晶构成的漩涡。冰晶本该寒冷,此刻却散发着惊人的高温!就在这冰与火的奇异漩涡中心,一点微弱的、如同星尘般的赤金色光芒,悄然亮起!

嗡——!

一股远比之前强烈百倍的灼痛感猛地炸开!如同心脏被滚烫的烙铁狠狠烫了一下!

“唔!”林薇痛得蜷缩起来,额头瞬间布满冷汗。她猛地睁开眼,黑暗中急促地喘息着。

就在刚才那剧痛的瞬间,她似乎“看”到了什么!

不是用眼睛,而是用某种…意念的触角!

在她床铺对面,靠着墙壁的那个老旧、布满灰尘的榆木书架!在书架最顶层,那几卷被父亲郑重其事锁在一个小木匣里、她一直以为是账本或无用旧书的卷轴!其中一卷,在刚才她心口灼痛爆发的刹那,竟然散发出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星光?!

那星光如同呼吸般明灭,带着一种古老、苍凉、又仿佛与遥远星空共鸣的韵律!

林家的…星图?!

林薇的心跳如擂鼓!她挣扎着坐起身,在黑暗中死死盯着那个书架的方向。心口的灼痛如潮水般缓缓退去,只留下一种奇异的悸动,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正隔着书架与她心口的印记…遥遥呼应!

父亲的书房…果然藏着秘密!这星图,难道真的与玄冰魄有关?

就在这时——

笃!笃笃!

极其轻微、富有节奏的敲击声,从她房间唯一那扇狭小的、糊着厚厚桑皮纸的窗户处传来。

不是风声!是有人!

林薇全身瞬间绷紧,所有的疲惫和杂念一扫而空!她悄无声息地滑下床,赤着脚,如同最警觉的猫,无声无息地贴到冰冷的墙壁上,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笃笃…笃!

又是三声敲击,比刚才略重一些。

紧接着,一个压得极低、如同蚊蚋、却又无比清晰的陌生声音,透过窗棂的缝隙钻了进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矜贵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玄机娘子,襄王府有请。明日午时,金明池畔,画舫‘揽月’,静候芳驾。事关…幽影之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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