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的指尖在全息屏幕上悬了三秒。
屏幕里跳动着三个红点。
分别在古城区的榫卯工坊、现代区的量子实验室、未来区的意识接驳站。
“又冒出来了。“她揉了揉太阳穴。
窗外的高维空间正飘着淡紫色的星云。
昨天刚解决了能源分配纠纷。
今天的麻烦清单又堆成了小山。
老张头把刻刀重重砸在木案上。
木屑飞溅到刚做好的斗拱模型上。
“这玩意儿能顶个屁用！“他指着墙角的3D打印机。
旁边的年轻徒弟缩了缩脖子。
“师父，这机器打印的零件......“
“零件？“老张头胡子都翘起来了，“祖宗传下来的手艺，是零件能比的？“
工坊门口的梧桐树影晃了晃。
穿西装的技术员站在那里，手里攥着检测报告。
报告显示传统榫卯结构的抗震指数，比打印件低了七个百分点。
“张师傅，按照新安全标准......“
“我不管什么标准！“老张头抓起一把鲁班尺，“当年紫禁城没这玩意儿，不也站了六百年？“
争吵声惊飞了檐下的燕子。
羽毛落在刚上漆的梁木上，留下个浅浅的白印。
林博士猛地扯开防护服的拉链。
冷汗顺着脊椎滑进后腰。
培养皿里的蓝藻正在疯狂变异。
原本应该吸收二氧化碳的菌群，此刻正释放着不明气体。
“怎么回事？“助手的声音发颤。
监控屏幕上的数值像疯了似的飙升。
这是现代区投入最大的碳中和项目。
采用了未来区提供的基因编辑技术。
“关闭三号培养舱！“林博士抓起灭火器。
金属罐的冰凉透过掌心传来。
“不行啊博士，权限被锁了......“
实验室的红灯开始旋转。
警报声里混着通风系统的嗡鸣。
墙角的应急灯突然闪烁，映出助手惨白的脸。
“他们说......要等未来区的人来了才能处理。“
小星把脸埋在膝盖里。
意识接驳装置还贴在太阳穴上，微微发烫。
刚才在虚拟空间里，她又见到了奶奶。
穿着碎花布衫，坐在老家的藤椅上剥花生。
可画面突然碎了，像被石子砸中的湖面。
“系统提示：古代情感模块与未来意识接口不兼容。“
机械音还在耳边回响。
负责维护的工程师叹了口气。
“小星，你的意识频率太特殊了......“
女孩抬起头，睫毛上挂着泪珠。
“为什么别人能见到祖先？我奶奶才走了三年......“
窗外飘过未来区特有的悬浮车。
光影在她泪痕未干的脸上明明灭灭。
工程师的手指在控制台上顿了顿。
“因为......我们还没找到连接现代记忆的密码。“
苏离推开会议室的门时，阳光正好斜切进来。
古代代表的朝珠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
未来代表的量子腕表却折射出冷冽的光斑。
“所以榫卯结构必须加装金属固件？“古装老者敲着桌面。
“传统工艺不能为了安全丢了魂！“
穿银色制服的女士皱起眉：“安全标准是跨文明的底线。“
“那你们的基因技术就安全？“林博士把检测报告拍在桌上。
蓝藻变异的数据在屏幕上刺眼地红。
“我们的技术经过三重验证......“
“验证出能制造新毒气了？“
争吵声越来越大。
苏离突然站起来，打翻了手边的水杯。
水在桌面上漫开，像条蜿蜒的河。
把古今未来的三份文件，浸泡成了一片模糊。
“看看吧。“她指着混在一起的字迹，“你们的问题，早就在一块儿了。“
老张头蹲在工坊门口抽烟。
烟圈飘到3D打印机上，被散热风扇吹散。
年轻徒弟拿着块打印好的木构件走过来。
“师父，你看这纹路......他们照着咱的样品调的。“
月光落在构件的隼头上，竟有几分传统工艺的温润。
老张头没说话，摸出随身的卡尺量了量。
公差精确到0.01毫米。
他突然起身，把烟蒂摁在脚边的泥地里。
“给我弄台最小号的机器。“
徒弟的眼睛亮起来：“真的？“
“别告诉别人。“老张头背着手往工坊走，“我就是看看......“
屋檐下的燕子窝里，传来雏鸟的啾鸣。
林博士的咖啡已经凉透了。
屏幕上滚动着未来区发来的补丁程序。
旁边放着本翻旧的《本草纲目》。
昨天苏离带过来的，说里面或许有答案。
“蓝藻属水，其性本寒......“她念着注解。
指尖在键盘上敲出一串新指令。
将古代医书里的阴阳理论，转化成基因序列的调节参数。
培养舱的红灯慢慢变成绿色。
变异的蓝藻重新透出健康的蓝。
助手揉着眼睛进来：“成了？“
林博士指着屏幕上的曲线：“你看，它在自我修复。“
窗外的天开始泛白。
第一辆垃圾车驶过街道，发出哗啦的声响。
小星被轻轻摇醒时，意识还飘在半空。
工程师指着接驳装置：“试试？“
女孩犹豫着戴上头环。
熟悉的虚拟空间展开，却不是奶奶的小院。
是间摆满仪器的实验室。
穿白大褂的女人正在记录数据，侧脸像极了奶奶。
“1998年7月12日，蓝藻净化实验第37次失败......“
女人的声音哽咽了：“小星，奶奶对不起你......“
小星突然捂住嘴。
原来奶奶退休前，是环境研究所的研究员。
数据流在两人之间流动，像条温暖的河。
晨光从意识站的舷窗照进来，在地板上画了道金线。
三个红点在屏幕上依次熄灭。
苏离把最后一口茶喝尽。
茶根沉在杯底，像片小小的陆地。
通讯器突然亮起，是跨文明管理局的紧急信号。
新的警报图标正在闪烁。
她点开消息，眉头慢慢皱起。
窗外的星云不知何时变成了深灰色。
像块浸了水的抹布，沉沉地压在高维空间的穹顶。
“又怎么了？“助手揉着惺忪的睡眼进来。
苏离把屏幕转向他，指尖在某个名字上停顿。
“时空管理局发来的，说发现了新型的记忆紊乱。“
晨雾从窗缝钻进来，打湿了屏幕边缘。
那个名字在水雾里若隐若现——
是苏离自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