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相遇(1 / 1)

上金坊后门,窄巷如喉。

夜风卷着枯叶,呼啸而过。

苏枕雪的身形灵动如蝶,如拂过花柳的清风,轻巧地越过一道道高墙,足不沾尘。

裴知寒的速度,非同凡响,他身法矫健,每一次落足都悄无声息,轻盈得像一片羽毛。

银月当空。

苏枕雪的足尖轻点,跃上了一堵残破的矮墙。

墙头月色如水,银光泻地,将她修长的身影,拉扯得如一道虚幻的剪影。

她停下脚步。

她感觉到了一股比风雪更冷,比刀剑更硬的气息,截住了裴知寒的去路。

一道黑影,手持一柄窄刃长剑,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寒芒。

她身着一袭紧身黑衣,面部被一块黑纱完全遮住,只露出一双深邃,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

看到那双眼睛,苏枕雪忽然升起了一股熟悉的感觉。

裴知寒也停下了脚步。

他一身玄色蟒袍,在夜色中显得愈发深沉,与那黑影如同两块被风暴打磨过的巨石,无声地对峙。

剑锋,直指裴知寒的咽喉。

这动作没有一丝犹豫,也没有丝毫保留,是淬了毒的,只为取人性命的杀招。

可裴知寒却没有任何惊慌,他只是冷冷地看着那双眼睛,眼底的寒意,比对方手中的剑锋更盛。

“是你。”

他的声音沉稳而冷冽,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笃定。

他知道,她一直在暗中蛰伏,等待着时机。

此刻出手,绝非偶然。

“大景如今这般,殿下居然还有心思月下追美人?”

那女人开口。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冰冷的银针,扎进了裴知寒的耳朵里,刺痛着他的神经。

追美人?

苏枕雪的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她听得出这女人话语里的恨意。

那份恨,带着一种深深的怨毒,似乎与裴知寒,有着某种难以言说的牵扯。

从女人那双熟悉的眼睛里,苏枕雪没有看到始乱终弃的愤怒,也没有看到情愫。

她只看到了恨。

那种浓烈的恨意,没有夹杂任何的私情。

裴知寒凝视着女人,总觉得那双眸子,像是一条火辣辣的长鞭,鞭笞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的记忆里是有白马寺地窖里的那一幕,可时光已经被更改,历史已经被掩埋,面前的女人绝不可能有那段记忆。

他们该是第一次见面才对。

裴知寒没有回答她,转身走向立在长街上的苏枕雪。

他牵起她的手,便要离开。

女人愤怒地目光锁住裴知寒,却无法不从他身上挪开。

当苏枕雪出现的地方,很难有人不注意她。

只这一眼,女人看到了苏枕雪。

那一瞬间,她手中的窄刃长剑,仿佛承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冲击,哐当一声坠落在地,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窄巷中回荡。

她整个人都怔住了,身体轻颤,像是被定格在时光里的一尊雕塑。

“你认得我?”

苏枕雪看到女人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下意识地问道。

裴知寒却不容她多言,只是紧紧拉着她的手,没入了更深沉的黑暗之中。

风声萧萧,带走了所有疑问,只留下一个背影。

寒风愈发萧瑟,卷起巷口堆积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在为这场无声的对峙收尾。

远处,沉重的脚步声渐次传来,那是禁军巡逻的动静。

待禁军涌入这条窄巷时,街道上已空无一人,只余一柄孤零零的窄刃长剑,在月光下泛着寒芒。

女人悄然无声地立在房梁之上,身形与夜色融为一体。

她目送着那两道远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她缓缓脱下面罩,露出一张清丽却饱经风霜的脸庞,两行清泪已不争气地顺着脸颊滑落。

轻盈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李东樾的身影悄无声息地落在房梁之上。

他看着那泪流满面的女子,轻声呼唤:“阿黛……”

阿黛缓缓转过头,那双曾如鹰隼般锐利的眼眸,此刻却写满了迷茫与不可置信。

她凝视着李东樾,声音颤抖,带着一丝奢望:“那……那是小姐么?”

有人似她三分,便已慌了神。

阿黛泪已婆娑,低着头自言自语,声音破碎而无力:“东越……我好像看到小姐了……”

李东樾知道阿黛的执念有多深,那份执念,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李东樾走上前,在月光下将她涌入怀中,抚摸着她的青丝,眼里尽是垂帘。

他没有说话,只是这么静静地陪着她,用沉默承受着她所有的悲伤。

十年了。

他一直都是这么陪着她的。

从他跟随裴知寒开始,从他们决定,要为北疆沉冤昭雪开始,他就这么陪着她,走过漫漫长夜,走过刀山火海。

“东越,我们什么都改变不了……”

阿黛似乎已经没有了继续下去的希望,她趴在李东樾的怀中,那个像极了小姐的女人出现之后,打碎了她心里最后的屏障:“北疆的冤……我们改变不了……小姐的罪……我永远也做不到……是么?”

李东樾还是沉默着。

阿黛仰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语气里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质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

他当然知道了。

十年前,当他第一次见到那位年轻的殿下时,他就已经知道了。

这世上,有些事情,是注定改变不了的。

他一步一步,从内卫卒做到御林军,从禁军到锦衣卫。

他成为了裴知寒最信任的人,甚至比他自己的影子更值得信任。

但同时落在他头上的,除了皇权的信任,还有对皇权的了解。

北疆不过是史书上一笔带过的尘埃,是过去,是历史,是注定要被遗忘的牺牲。

裴知寒是绝对不可能为他们翻案的。

李东樾太了解这位殿下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帝王心术,从来都是最无情也最现实的算计。

这场陈年旧案,并非一人之错,而是整个大景朝堂的脓疮。

那些背负着冤杀苏茂罪名的人,都是手握重权、盘根错节的世家大族。

翻案,意味着要得罪半个朝堂,得罪半个天下,意味着要告诉史书他裴知寒不孝,父皇昏庸,整个朝堂愚蠢至极。

这天下,从来没有绝对的公道。

有些事,有些人,终是要背负着罪孽,永远地长眠地下。

这是庙堂的规矩,亦是人间的无奈。

……

白马寺。

她仰头望去。

朦胧的月光下,白马寺的山门巍峨耸立,飞檐斗拱,勾勒出古老而寂静的轮廓。

那棵曾被寄予厚望的银杏树,如今已亭亭如盖,枝繁叶茂,足以遮风挡雨。

十年的光阴,足够改变一切,也足以让一个懵懂的少年,长成一个背负天下的帝王。

他们牵着手,站在参天的银杏树下。

月影斑驳。

一阵阵的恍惚,如同被风吹散的烟云,缠绕在心头。

他们都知道,只属于他们的这场梦,就要醒了。

天光微亮,晨曦如水,温柔地洒落在两人身上。

裴知寒望着她,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与复杂。

他无比确认,这一次梦醒,他就能见到十年后的她了。

十年后的她,会是什么样的呢?

那缠绕多年的寒毒,是不是已经解了?

想到十年后,想到那如影随形的寒毒,他几乎是立刻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一丝急切的沙哑:“不要成婚。”

苏枕雪轻笑着,如漫天晨光里藏匿着的星,她仰起头,看着如今已可以遮风挡雨的银杏,眸光流转:“殿下费尽心思带我来此,便是要我抗旨不尊?”

裴知寒抓着苏枕雪的肩,亲手将七宝琉璃珠花步摇刺入她的发间。

那珠花在晨光下熠熠生辉,仿佛承载着某种沉重的约定。

他将她拥入怀中,声音在她耳畔低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天顺十九年,皇后重病,你借机入宫陪侍,她最喜爱花圃,可世人少知她欣赏的并非争奇斗艳的奇花异朵,反而钟爱寒梅,你若带着寒梅去拜会她,她必会让你侍奉,到时你便已牵挂皇后身体为虑,推延成婚之事。”

苏枕雪轻笑着仰起头,二人鼻尖不过半寸之余:“然后呢?”

等孤。

裴知寒的话还未说出口。

梦,骤然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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