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村长李来福的见证下，李树在抵债文书上按了手印。
中午，李树揣着张滚烫的抵债田契文书往家走。
两亩上好的水田，抵押给了李招娣姐弟。村长李来福了解李树一家的脾气，以最快的速度办好了这事。
看着文书上的白纸黑字，李树心里清楚，这田，怕是要飞了。
推开院门，堂屋中，赵金花狠命纳着鞋底，炕上，婆母周氏老脸阴沉，眼珠子死盯着门口。
“回来了？”
沙哑的声音里寒气逼人。
“嗯。”
李树闷声回应，就想溜进里屋。
“站住！田…真给出去了？”
“娘，是抵押等有了银子赎…”
“赎回来？”
“啪！”
赵金花摔了手中的鞋底，尖声跳起。
“天上掉银子？李树！那可是两亩上好水田！你就这么‘抵押’了？李招娣他们姐弟算个什么东西？没爹没娘的丧门星，也配要咱家水田？她就是存心讹诈！眼红咱的地！”
说罢，转向看向周氏，声音瞬间带上哭腔。
“娘！您可得做主！李招娣他们姐弟四人这是不顾您亲儿子孙子的活路都不顾！没了那田，咱喝西北风？李招娣那丧门星仗着村长撑腰，骑咱头上拉屎！她这是打老李家的脸！打您老人家的脸啊！”
“她娘克死了咱家老二，留这几个祸害又来祸害咱家！天生的扫把星！李树糊涂，您不能糊涂！”
周氏本就心疼那两亩良田，正在气头上，现在赵金花这么一说，愤怒瞬间被点燃了。
“够了！”
周氏猛拍炕沿，老脸涨红。
“真是反了天了！一个黄毛丫头，敢爬我头上作威作福？做梦！”
一旁，赵金花见状，急忙凑上前去。
“娘说得对！不能忍！得让那几个小崽子知道厉害！不然当咱老李家好欺负！”
“娘！消消气！村长定了…”
李树见状，就要上前拦住。
“滚开！没用的家伙！”
周氏一把把李树推开。
“你怕她，我不怕！今天不撕烂她的嘴，我不姓周！”
说完，怒火冲天地冲出大门，直奔老屋而去。
赵金花见状，冷笑跟上，出门前，回头狠狠瞪了李树一眼
“窝囊废！”
老屋。
李来娣和李大牛已经回家。
李招娣守着灶火。李来娣正在缝补破衣。
“招娣，你说大伯他们真舍得用这田抵债？”
“嗯，文书立了。是抵押。”
嘴上这么说着，可她心里明白，这田迟早要写上他姐第四人的名字。
她心知肚明，这田，迟早是他们的。
“招娣，我怕…大伯娘和奶奶…”
“怕没用。理在咱这边。村长看着呢。你越是表现得怕他们，他们越是欺负你！”
话音未落。
“砰！砰！砰！”
一阵急促且粗暴的敲门声响起。
“李招娣！你给老娘滚出来！你这个克死爹娘的扫把星！”
“开门！再不开，老娘拆了你这破门！”
间没有开门，周氏骂声更高。
“敢算计我老婆子？敢讹钱讹地？看我今天不打死你这个扫把星！”
“娘！跟她废什么话！这装可怜讹人的小贱人，欠收拾！我来踹门！”
赵金花尖声帮腔，紧接着就是一阵更猛烈的撞击声传来。
“姐…怎么办？”二牛紧紧抓着李招娣的手，手心已经出了一阵冷汗。
“别怕，他们不敢乱来！”
李招娣深吸气，压下愤怒。目光扫过烧火棍，又移开。不能动家伙。她走到门后，声音冷冽：
“奶奶，大伯娘，这一天来我们四个孤儿家中几次，砸门骂街，不好吧？”
“呸！你要脸？算计我们老李家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小贱蹄子，赶紧开门！让全村看看你怎么坑害亲长的！”
“开门！装什么缩头乌龟！”
赵金花越说越激动，语调也再次提高了几分。
附近邻居听见吵闹，也站到了家门口观望。
“周老婆子疯了…”
“为了那两亩水田吧…”
“招娣姐弟几人也是可怜！”
“门开了！”
终于，李招娣再也忍受不住，示意几人后退，猛地抽掉顶门棍。
“吱呀——”
门刚开缝。
一股巨力猛撞而来！赵金花狠踹！
“啊！”
李招娣被门板撞中额头，踉跄后退，倒在了地上，随即，一抹鲜红的血液流出。
“二姐！”
“招娣！”
姐弟几人尖叫声中，周氏和赵金花已经闯了进来。
看见躺在地上，额头流血的李招娣，毫无愧意。
“敢挡我的门？活该！报应！”
“好哇！你们几个小扫把星过得挺自在？吃我李家血肉，住破屋，霸我田？”
邪火冲顶，赵金花猛地抡起拐杖，往一旁的织布机就要砸去！
“不要！”李招娣惊呼。
“咔嚓！”
刺耳碎裂！织机四分五裂！木屑纷飞，纺锤梭子滚落一地。
那碎裂声，砸碎了李招娣心底强撑的东西。
“砸完了？气出够了？”
躺在地上的李招娣突然站了起来，声音冰冷。
说话间，她一步步走向赵金花。
“我爹娘是怎么死的，你们是不是忘了？”
“他们病重无钱抓药，谁袖手旁观？”
“李树想来我家偷东西，大家都看到了，村长见证，想赖？”
“砸我织布机，把我们最后的念想断了，你们还是不是人……”
她的声音越来越高……
“好！既然不给我们活路！那就都别活！”
看着赵金花和周氏，李招娣满脸愤怒。
“去祠堂！去县衙！当着祖宗！当着青天老爷！把这桩桩件件‘好事’说道说道！”
此刻，周围死一般的安静，除了李招娣的控诉声，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赵金花和周氏两人被李招娣的质问吓住，傻傻地站在原地，浑身颤抖，身体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原本这逆来顺受的李招娣，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居然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气势。
“祠堂”
“县衙”
这些地方从李招娣的口中说出来，就像一把重锤，敲在她们心底里最怕翻的旧账上！
此刻的李招娣，气势惊人，满腔的怒火似乎能把人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