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将至时,柳氏娘俩所住的鸣柳院灯火通明。
柳氏旁人关了院门,只留下两个可靠的丫头在门外守着,她神秘兮兮地从床头的柜门里搬出来一个两指宽的红木盒子,平整的放在一旁的圆桌上。
萧昭月听从柳氏的吩咐拿着一盏烛火,映照着这盒子,问道:“娘,这是什么?”
柳氏慈爱地看着萧昭月,打开了盒子,金银珠宝的光泽在昏黄的烛光下细碎星闪,各种簪钗,项圈,手镯,腕链堆积在一起让人看的目不暇接。
“娘,好多首饰!这比当初四嫂嫂嫁入侯府带的陪嫁首饰还要好看!你从哪弄来的?”萧昭月一个接一个试戴,原因是她是庶女,平日里被限制不能穿戴地太过花枝招展。
她心里不平,明明是怕她太过貌美,压过那些个嫡出的风头。
柳氏拉起萧昭月的手,感慨万千:“我女儿得到王府世子的青睐,必然是后福无穷。这些是我在侯府这么多年攒的,娘只有一个女儿,自然全部都要给你。”
说话间,她话音一转,目露凶光盯着门外:“只是可恨虞夕那小贱人,若不是仗着父亲是翰林院老学士,给陛下讲过经,她能在咱们侯府耀武扬威?如今还敢苛扣你的嫁妆!”
萧昭月附和点头:“母亲说的是,我一向看不惯她一个外人,总装出一副老成的模样把持着咱们萧家。”
柳氏拍了拍她的手,安慰着:“你放心,我就是闹也要逼着她给你置办厚厚的嫁妆,也能让你在王府有些底气!”
萧昭月感动地扑到柳氏怀里,母女情深地低语说了一番悄悄话,才各自安置。
翌日清晨,虞夕刚刚吩咐过早饭后,自己坐下来听着各房报着这月的花销支出。
几个婆子都是府中的老人,虽然一开始对虞夕也是不服气,总觉得这么个小丫头片子能管好侯府吗。
结果,不出半年时间,虞夕将整个侯府打理的井井有条,甚至将从前府中那些个仗着和主子关系狐假虎威的风气打压下来,府中下人无一不称赞她管理有方。
“往日里,除了二哥儿院子里那几个娘子要多添些胭脂水粉,领的多了一些外,就只有鸣柳院每月都寻由头多领有七八两。”
虞夕喝粥的勺子一顿,抬头看向报账的刘婆子,虽是笑着,可眼底酝酿着情绪,让刘婆子心里像吊着个瓶子一样咣当不平。
刘婆子见虞夕放下手中的汤勺,声清脆的在耳边响起,她紧张的攥了攥手心,小心翼翼地抬眸看了眼虞夕,见她没生气才暗暗松了口气。
还没彻底放松,就听虞夕问她:“一次两次便罢了,每次你都给?”
刘婆子听到虞夕的声音有几分危险的气息,连忙跪了下来解释道:“您也知道柳姨娘的性子,就算是我加上陈妈妈,王二家的都说不过她,每次也就那些招数,我们又不能次次搅扰您。”
“只……只能……给了——”
说罢还偷偷观察虞婼的神色。
虞夕也吃不下了,让捧玉和另一个小丫头折袖替她梳妆,她闭眸深思,猜的不错的话柳氏一定会找老太太替她做主。
老太太自打儿子儿媳都去世后就不愿再理人,平日里身体倒也硬朗,只是不管琐事。前世老太太对她管家十分不满意,处处挑刺,又被人唆摆几句,嚷嚷着要请萧家族老出面将她赶出去。
也不知什么原因,萧家最德高望重的彭老不同意老太太的提议,说什么都要让她管家,给老太太气病好几个月。
赶巧,虞夕刚梳洗完毕,老太太真的派她身边做事得力的张嬷嬷来请虞夕过去一趟。
虞夕冲着张嬷嬷笑道:“容我换身衣裳。”
张嬷嬷颔首,示意自己去外面等。
刘婆子还没敢起身,虞夕扶了扶堆起的云鬓,对她道:“你平日里负责各院开支用度的记名造册,将鸣柳院这几年每月的开支用度给我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列出来。”
刘婆子有些为难:“这……”
虞夕起身,冷看了刘婆子一眼:“明日我就要用。若是泄露半分,且不说你,你的侄子,外甥女婿都不必在侯府做事了。”
刘婆子听罢惊出一身冷汗,连忙磕头以示忠心:“老奴这就去做!”
这边事了了,虞夕就前往老太太的佑福居。
她猜的果然没错,柳氏和萧昭月早已经在那等着了,估计也没少同老太太告状。
虞夕朝着老太太福了福身子,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身上:“太太唤我来可是有事吩咐?”
老太太虽然坐着,手中却依旧拄着当初宫里赏下来的谈龙木做的拐杖,威势不减,浑浊的眸子里酝酿着怒火,丝毫不给虞夕面子:“你便是这样当家地?虽说昭儿不是嫡出,怎么也算是我们侯府的姑娘,既已和王府说定亲事,自该顾及我们侯府的颜面,多多备上嫁妆。”
她冷哼一声,喘口气继续训斥道:“你倒好,当着全家人的面说不给昭儿准备嫁妆!可有一点当家主母的风范?”
柳氏见气氛有些剑拔弩张,卖了个笑脸打着圆场:“老太太不要生气,想来主母娘子是同我们昭儿开玩笑呢。她怎么会不管昭儿呢?”
“虽然昭儿并非主母娘子亲生的,可到底有这么多年情分在的,老太太别气着自己了,伤了身子多不划算。”
萧昭月余光瞥了眼一言不发的虞夕,见她被老太太震慑到,心里得意万分,也附和着柳氏的话:“是啊,祖母。母亲定然不会委屈我的。”
虞夕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看着她们一唱一和,那娘俩想着用老太太压她,想给她戴高帽让她被她们牵着走。
休想——!
虞夕等她们彻底说完才开口:“既然如此,明日我便商议商议三姐儿的嫁妆。届时,请老太太和柳姨娘移步存德堂。”
老太太见虞夕也恭顺,点了点头算是满意。
虞夕本想借着事忙离开这里,谁知院子外跑进来一小厮,呼哧乱喘地禀报着:“禀老太太,二哥儿回来了!”
此话一出,老太太瞬间激动起来:“是幸哥儿回来了吗?快快快,扶我去见他!”
虞夕生怕她晕过去,在一旁提醒着老太太:“幸哥儿回府需得先来拜见您,您不用去。”
老太太也意识过来自己太激动了,点了点头,又坐回原位。
前世,萧顾幸是所有孩子里对她最冷淡地,不过平日里请安恭顺这些表面功夫也会做足,他埋头苦读,识文辩义,本以为是个明辨是非的端正君子,没想到在她被凌虐地还没死绝时就对外宣称病逝,将这一大家子的豺狼虎豹之举清抹的一干二净。
当初,他从父亲离世后不足半年就前往万里山青枫书院求学,到如今归家已有三四年时间了。
虞夕被一道清朗的声音拉回思绪,再看时,萧顾幸一身银白攀浪暗纹长袍加身,身姿提拔如青松般挺立在她们面前。
在虞夕的印象里,萧顾幸个子很高,模样俊朗清隽,三四年过去了,除了读过书自带一些文人风气,还多几分沉稳。
他向老太太请安后,这才转过身对着虞夕拱手缓声道:“大娘子万安——”
虞夕微愣,前世萧顾幸再不愿意当着外人的面也会叫她母亲,如今称呼变了不过也无关紧要,她眸子淡漠,假笑道:“幸哥儿读书辛劳,我去吩咐后厨给你煮一壶参茶消消乏。再让他们做几个热菜,你们兄弟姊妹几个好好聚一聚。”
萧顾幸声音温淡,不起波澜道:“有劳大娘子了——”
虞夕颔首示意,转身离开,可她却莫名觉得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黏着在她的身上,她回头看了看,却并没有什么不妥。
想了想,许是自己太过操劳的缘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