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杂役院的铜铃声就跟催命似的响起来。
陈小刀在柴火房的稻草堆里翻了个身,把脑袋往草堆里埋得更深。昨天劈完柴领了两个黑面馒头,他没舍得吃完,留了一个揣在怀里,现在正枕着当枕头。后脑勺的肿块消了点,但还是隐隐作痛——这更坚定了他“能躺就不站”的信念。
“陈小刀!还睡?”
粗嗓门砸在门口,带着股冷空气灌进来。陈小刀慢悠悠地坐起来,看见王师兄叉着腰站在门口,三角眼在他身上扫来扫去,最后落在墙角那堆劈好的柴火上。
“哟,还真劈完了?”王师兄有点意外。杂役院的弟子大多偷懒,能劈一半就不错了,这小子看着弱不禁风,居然把整堆原木都劈成了柴火,码得还挺整齐。
陈小刀没说话,揉了揉眼睛。他其实没劈完,半夜实在困得不行,留了一小半没劈,早上起来趁没人注意,用斧头随便剁了几下——反正王师兄这种人,只会看个大概。
“算你识相。”王师兄没细看,扔过来一个竹筐,“今天去后山捡枯枝,日落前要装满这筐,少一根都别想领早饭。”
竹筐比昨天石头拎的那个大一圈,筐沿还裂了个口子。陈小刀接过来掂了掂,筐底磕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
“知道了。”他应了一声,心里却在盘算——捡枯枝这活儿好,不用费力气,还能到处溜达,说不定能找个地方补觉。
王师兄走后,他慢吞吞地爬起来,把怀里的馒头拿出来啃了两口。刚咬到第三口,就看见石头从外面跑进来,手里拿着个粗陶碗,碗里冒着热气。
“给,刚从伙房抢的热粥。”石头把碗塞给他,“今天轮到药田除草,好多人抢着去呢,说药田灵气足,能沾点仙气。”
陈小刀接过碗,粥里飘着几粒米,还有点咸菜碎。他呼噜喝了两口,热流顺着喉咙下去,胃里舒服多了。“抢那玩意儿干嘛?灵气能当饭吃?”
“听说长期在灵气足的地方待着,能强身健体,运气好还能引气入体,成为外门弟子呢!”石头眼睛发亮,“外门弟子不用干杂活,每天能领一个肉包!”
“肉包啊……”陈小刀摸了摸下巴。这倒是有点吸引力。但他转念一想,药田除草肯定累,蹲在地里薅一天草,腰都得断了。有那力气,还不如找个地方躺会儿。
“不去。”他把最后一口馒头塞进嘴里,“捡枯枝挺好。”
石头急了:“捡枯枝有什么好?后山全是杂草,枯枝又少又散,跑一天都捡不满筐!”
“那也比蹲药田强。”陈小刀把空碗递给石头,扛起竹筐往院外走,“我去后山碰碰运气。”
杂役院后面有条小路,蜿蜒着通向深山。路边长满了齐腰高的野草,露水打湿了裤脚,凉丝丝的。陈小刀走得慢悠悠,眼睛不是看地上的枯枝,而是四处打量——哪里有树荫,哪里石头少,哪里看起来适合睡觉。
走了没多远,就听见前面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几个穿灰袍的弟子正往药田方向跑,手里拿着小锄头,脸上带着兴奋。
“快点!去晚了就没好位置了!”
“听说李师兄昨天在药田除草,回来就说丹田发热,说不定要引气入体了!”
“真的假的?那我得离他近点,沾沾灵气!”
陈小刀看着他们的背影,撇了撇嘴。不就是薅草吗?搞得跟抢金子似的。他拐了个弯,往相反的方向走——那里杂草更深,看着就没人去。
果然,走了没几步,就看见地上散落着几根枯枝。他弯腰捡起来,扔进竹筐里。枯枝很轻,扔进去连个响都没有。他又往前走了走,发现一棵老槐树,树下掉了不少枯枝,还挺粗。
“这地方不错。”陈小刀放下竹筐,蹲在槐树下捡枯枝。捡了没几根,就觉得有点累。他干脆坐在地上,背靠着树干,抬头看树叶间漏下来的阳光。
阳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很舒服。他打了个哈欠,突然觉得眼皮有点沉。昨天虽然睡了一夜,但劈柴还是费了点力气。
“就睡一会儿。”他喃喃自语,把怀里的草席拽出来,铺在地上,枕着竹筐就闭上了眼睛。
刚要睡着,就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他睁开眼,看见一只灰毛兔子从草丛里钻出来,蹲在他旁边,盯着他手里的半块馒头。
“想吃?”陈小刀把馒头掰了一小块扔过去。兔子警惕地闻了闻,叼起来就跑,钻进草丛里不见了。
“这地方还有兔子。”他笑了笑,又闭上眼睛。这次没一会儿就睡着了,还做了个梦,梦见自己蹲在垃圾站,手里拿着个矿泉水瓶,瓶子里装着灵气,摇一摇就能冒泡泡。
——
再次醒来时,太阳已经升到头顶了。
陈小刀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发现竹筐里的枯枝没多几根,倒是旁边的草上落了不少。他伸了个懒腰,感觉精神好多了,身上也暖融融的,不像早上那么冷了。
“睡得还行。”他拍了拍草席上的土,把草席卷起来塞进竹筐。刚要继续捡枯枝,突然觉得手心有点痒。
不是皮肤痒,是那种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痒,像有小虫子在爬。他低头看手心,昨天被木刺扎破的地方,痂已经掉了,留下个淡红色的小印子,摸起来平平的,没什么特别。
“怎么回事?”他挠了挠手心,痒感却越来越明显。
他想起昨天那片钻进皮肤的枯叶,还有劈柴时突然变大的力气。难道这痒跟那枯叶有关?
他试着活动了下手指,没什么异常。又握了握拳,也没觉得有什么特别。正纳闷呢,突然看见刚才那只灰毛兔子又从草丛里钻出来了,这次嘴里叼着根枯草,放在他面前。
“给我?”陈小刀挑了挑眉。兔子没动,就蹲在那里看着他。
他拿起那根枯草,刚碰到指尖,手心的痒感突然消失了。同时,他好像感觉到一股很淡很淡的气,顺着指尖往手臂上爬,像春天刚化的溪水,凉丝丝的。
“这草……有问题?”他把枯草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没什么味道,就是普通的枯草。
兔子见他拿着枯草不动,用头蹭了蹭他的裤腿。陈小刀把枯草扔进竹筐,兔子这才满意地跳回草丛里。
他盯着竹筐里的枯草看了半天,突然想起石头说的“灵气”。难道这枯草里有灵气?那只兔子知道?
“有点意思。”陈小刀笑了笑。他以前在垃圾站,能凭着气味找到藏在深处的塑料瓶,现在看来,穿越到修仙世界,他好像也多了点“特殊技能”——能感觉到灵气?
他试着往周围看了看,目光扫过老槐树时,手心又有点痒。他走到槐树下,摸了摸树干,痒感更明显了,那股凉丝丝的气也更清晰了。
“原来树里也有灵气。”他恍然大悟。难怪那些人抢着去药田,感情是去蹭灵气的。
但他没打算去药田。药田人多,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随便睡觉。而且他发现,这老槐树下的灵气虽然淡,但胜在安稳,靠着树干就能感觉到,比在药田薅草舒服多了。
“捡枯枝,顺便蹭灵气。”陈小刀给自己定了个新目标。他扛起竹筐,开始在老槐树周围捡枯枝。捡累了就靠在树干上歇会儿,既能睡觉,又能蹭灵气,一举两得。
他捡枯枝也有技巧,专捡那些看起来比较“精神”的枯枝——就是枝干比较完整,没发霉的那种。他发现这种枯枝里的灵气,比那些烂成渣的枯枝多一点。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多捡点总没坏处。
捡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竹筐才装了一半。陈小刀有点不耐烦了,这破筐太大,装满得捡到天黑。他四处看了看,发现不远处有个土坡,坡上好像有个小房子的轮廓。
“去看看。”他扛起竹筐,往土坡走。坡上全是杂草,把路都盖住了,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上爬,好几次差点滑倒。
爬到坡顶,他才看清,那不是小房子,是个废弃的柴房。
柴房是用石头和泥土砌的,屋顶塌了一半,露出里面的椽子,门也没了,只剩个门框,上面挂着半块破烂的木门板,被风吹得“吱呀”响。
“这地方不错。”陈小刀眼睛一亮。柴房虽然破,但至少能遮风挡雨,比在外面晒太阳强多了。他走进柴房,里面堆着不少烂掉的干草,还有几个破麻袋,墙角有个石墩,看起来能当桌子用。
他把竹筐放在石墩旁,走到塌了一半的屋顶下,抬头看了看。阳光从破洞里照进来,在地上投下光斑,灰尘在光斑里飘来飘去。
“就这了。”他把草席铺在墙角的干草上,试了试,还挺软和。他躺下去,刚好能晒到一点太阳,又不会被晒得太热。
“目标:每天睡够 8小时。”他拍了拍草席,给自己定了个小目标。在垃圾站的时候,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找个安稳地方睡个好觉,现在总算实现了一半。
他刚要闭上眼睛,就听见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那只灰毛兔子又钻进来了,这次身后还跟着几只小兔子,排着队跳进柴房,蹲在他旁边。
“你们也来蹭地方?”陈小刀笑了。他从怀里掏出剩下的半个馒头,掰成小块放在地上。兔子们犹豫了一下,还是围过来吃起来。
他看着兔子们吃东西,突然觉得这修仙世界也没那么糟。虽然要干活,要被欺负,但至少有地方睡觉,有东西吃,现在还多了几只兔子作伴。
“以后这就是我的地盘了。”他伸了个懒腰,闭上眼睛。阳光照在脸上,暖洋洋的,手心偶尔有点痒,但已经不碍事了。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又感觉到那股凉丝丝的气,从老槐树那边飘过来,慢慢钻进他的身体里。这次他没觉得奇怪,反而觉得很舒服,像泡在温水里。
“躺着也能蹭灵气……这才叫修仙嘛。”他嘟囔了一句,彻底睡了过去。
——
再次醒来时,太阳已经开始往下沉了。
陈小刀坐起来,揉了揉眼睛,发现竹筐里的枯枝还是没装满。他拍了拍脑袋,差点忘了还有任务。
“得赶紧捡了。”他扛起竹筐走出柴房,兔子们已经不见了,地上只剩点馒头渣。他沿着来路往回走,一边走一边捡枯枝。这次他有了经验,专捡那些让手心发痒的枯枝——也就是有灵气的枯枝。
捡着捡着,他发现个规律:长得越直、没发霉的枯枝,灵气越足;靠近大树和石头的枯枝,灵气也比其他地方的足。他甚至在一块大石头底下,捡到了几根灵气特别足的枯枝,握在手里,手心的痒感都快变成舒服的麻感了。
“原来捡枯枝也有门道。”他把那几根枯枝小心地放进竹筐,像捡到宝贝似的。
等他回到杂役院时,太阳刚好落到山后面。王师兄正站在院门口,手里拿着个册子,挨个检查弟子们的竹筐。
“快点!磨磨蹭蹭的!”王师兄看见陈小刀,皱起了眉头,“你这筐怎么才这么点?今天没饭吃了!”
陈小刀把竹筐递过去,筐里的枯枝看起来确实不多,但都挺粗。“捡的都是粗的,够烧了。”
“少废话!我说不够就不够!”王师兄伸手就要把竹筐打翻。
就在这时,石头突然跑过来,手里拿着个药锄。“王师兄,陈小刀今天帮我个忙,我分了他点灵气草,他才晚了点。”
王师兄的手停在半空。灵气草是药田的东西,虽然不值钱,但也不能随便拿。他狐疑地看着石头:“真的?”
“真的!不信你看。”石头从怀里掏出一小把绿色的草,叶子上还带着露水,“这是我今天除草时发现的,给了他几根。”
王师兄看了看灵气草,又看了看陈小刀,哼了一声:“下次早点回来。这次就算了。”他挥了挥手,让陈小刀进去。
陈小刀对石头说了声“谢了”,扛着竹筐走进伙房。伙房里已经没什么吃的了,只有个木桶里还剩点米汤,盆底沉着几块锅巴。
他拿起碗,把米汤和锅巴都刮进碗里,找了个角落蹲下。石头也端着碗过来,坐在他旁边。
“你怎么知道我没捡够?”陈小刀嚼着锅巴问。锅巴有点硬,但挺香。
“我看见你往后山走了,那边枯枝本来就少。”石头喝了口米汤,“下次想去后山提前说一声,我跟你换任务。”
“不用。”陈小刀摇摇头,“捡枯枝挺好。”
石头愣了一下,笑了:“你还真喜欢捡枯枝啊?”
“嗯。”陈小刀点点头,没说自己在后山找到个柴房,还睡了一下午。有些事,没必要让别人知道。
两人吃完晚饭,把碗洗干净放回伙房。石头要去药田那边的小屋睡觉,陈小刀则扛着竹筐往柴火房走——他打算把草席和枯枝都放回后山的废弃柴房,以后就住那儿了。
“明天见。”石头挥了挥手。
“明天见。”陈小刀也挥了挥手,转身往后山走。
晚上的后山有点黑,月光透过树叶照下来,地上像撒了层银粉。他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哼着在垃圾站听来的歌。走到废弃柴房时,发现里面亮着点光。
他愣了一下,握紧了手里的斧头。难道有人?
他悄悄走到门口,往里一看,差点笑出声。
柴房里,那只灰毛兔子正蹲在石墩上,嘴里叼着根发光的草,草尖上有个小光点,像萤火虫似的。几只小兔子围着石墩,好奇地看着那根草。
见他进来,灰毛兔子把发光的草往他面前推了推。
“给我的?”陈小刀走过去,拿起发光的草。草叶很软,摸起来暖暖的,手心的痒感又冒出来了,比白天捡的枯枝强多了。
“这是什么草?”他问兔子。兔子当然不会回答,只是用头蹭了蹭他的裤腿。
他把发光的草放进竹筐,铺好草席,躺在上面。兔子们围过来,蜷在他旁边,像个小毛团。
他看着屋顶的破洞,月亮从洞里照进来,刚好落在他脸上。他想起穿越前蹲在垃圾站的日子,那时候觉得能有个馒头吃就很幸福了。现在,他有地方睡觉,有东西吃,还有兔子作伴,甚至还能蹭点灵气。
“好像也不赖。”他笑了笑,闭上眼睛。
手心的痒感慢慢变成了暖意,那股凉丝丝的气又开始在身体里流动。他知道,这是灵气在被吸收。不用像别人那样特意去药田,不用打坐,就这么躺着,也能吸收灵气。
“躺着修仙,才是正道。”他嘟囔了一句,很快就睡着了。
梦里,他又回到了垃圾站,但这次,他不再是那个捡瓶子的流浪汉了。他躺在一堆软乎乎的草上,手里拿着个发光的瓶子,里面装满了灵气,摇一摇,就能冒出来好多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