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一个傍晚,赵虎带着十几个旧部来了药庐。
他们穿着百姓的衣裳,却仍带着军人的挺拔,进门就齐刷刷跪下:“请将军归队!”
原来新帝昏庸,北境敌国又起战事,边境百姓流离失所,旧部们想请沈砚回去主持大局,哪怕只是挂个名,也好让军心安定。
沈砚沉默地看着院外的夕阳,手里摩挲着那只青釉瓶。苏微婉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怕一走,李嵩的余党会再来寻仇,更怕这来之不易的安稳,又成了泡影。
“你去吧。”她走到他身边,替他理了理衣襟,“我跟你一起去。”
沈砚猛地回头:“北境太苦……”
“再苦,能比你装疯那十年苦?”她踮起脚,吻了吻他的下巴,“你守北境的山河,我守你的药箱,不好吗?”
去北境的路上,青釉瓶成了他们的“随行物”。
过黄河时,船摇晃得厉害,苏微婉晕船,趴在船舷边吐,沈砚就抱着青釉瓶给她顺气,瓶里装着她提前备好的姜片;住客栈时,他总把瓶子放在床头,说“看着它,就像看到你母亲在笑”;遇到关卡盘查,他就装作抱着宝贝的痴傻模样,苏微婉在一旁笑着打圆场:“我家先生就爱这破瓶子。”
有次在驿站歇脚,她夜里醒来,见沈砚对着青釉瓶说话:“嫂子,我带微婉来看北境了。她长大了,会医术,会拿刀,比我厉害多了……您放心,我会护好她,护好这天下的百姓,就像当年您和苏将军期望的那样。”
月光从窗棂照进来,落在瓶身上,银丝镶嵌的裂痕闪着光,像一道温柔的伤疤,记录着十年的隐忍,也映照着未来的希望。
沈砚没回军营,只在北境的边城开了家药庐,和江南的那家一模一样。
他白天帮苏微婉碾药、抓药,夜里就和旧部们议事,制定防御的策略,却坚决不穿铠甲,只穿件洗得发白的布衣。有人劝他:“将军,您该拿出当年的威风来!”
他指着正在给伤兵换药的苏微婉,笑了:“我现在的威风,都在她手里呢。”
苏微婉的药庐成了边城的“定心丸”——伤兵来换药,她从不收钱;百姓有难处,她总会多送些药。有个瞎眼的老婆婆总说:“苏姑娘的药里,有甜味。”
沈砚知道,那是她偷偷加了蜜,怕药太苦,伤兵们不肯喝。
北境的冬天来得早,十月就下了第一场大雪。
沈砚夜里要去巡城,苏微婉给他披上厚厚的棉袍,袍角绣着朵梅花——是她学着绣的,针脚歪歪扭扭,却很认真。“雪大,早点回来。”
他走到门口,又回头抱住她:“等打赢这仗,我们就回江南,种一片药田,好不好?”
她点头,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风雪里。
巡到城门时,赵虎递给他个热包子:“将军,苏姑娘让小的给您送来的,还热乎着呢。”
包子里是荠菜馅的,是她知道他爱吃的。沈砚咬了一口,热流从喉咙暖到心里。他望着城外的敌营,突然想起十年前那个雪夜,他在北境的帐篷里,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春暖花开。
而现在,他的春暖花开,就在身后的药庐里,等着他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