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小姐姐领着苏楹和季佳儿穿过选手通道时，走廊里的热风裹着股躁动的气浪，扑在人脸上发烫。
两侧的LED屏循环播放着往期精彩瞬间，季宴礼的五杀镜头闪过的刹那，季佳儿下意识拽了拽苏楹的胳膊：“看！我哥那波操作，当时解说都喊破音了。”
苏楹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屏幕里的男生戴着口罩，绷紧的下颌线依然清晰，手指在键盘上翻飞，快得连成残影，最终画面定格在“Victory”的金色字样上。
她心跳莫名漏了半拍，刚想开口，就被前面的助理小姐姐打断：“到了，这边是预留的观众席，视野最好，正对着亮如白昼的比赛台，选手席位的灯光在深色背景里格外醒目。”
苏楹刚坐下，就被周围的声浪裹住——左手边几个穿蓝色卫衣的女生举着“ZQ冲鸭”的灯牌，卫衣背后印着队员ID，其中“Authority”的名字特意描了层金边；右手边是一片粉色海洋，BGY的粉丝摇着应援棒，棒身“战无不胜”的荧光字在灯光下晃得人眼晕。
有人举着望远镜往选手席瞅，有人对着大屏幕补口红，还有人在挨个分发手写的加油小卡片。
“你看那边，”季佳儿戳了戳她，指向看台角落，“穿黑裙子的那个姐姐是老粉，从ZQ打次级联赛就一路跟着。她手里那本相册全是队员以前的照片，上次我还见她翻到Encounter刚入队时的寸头照，笑了半天呢。”
苏楹望过去，果然有个长发女生正低头摩挲着相册，指尖划过泛黄的纸页，像是在触碰什么稀世珍宝。
突然，全场的尖叫声猛地拔高八度，震得苏楹耳朵发麻。
她抬头看向解说席，两架摇臂摄像机正对着那里，镜头里的男人刚调整好耳麦——男人穿着件简单的白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骨分明的手，侧脸线条干净得像被刀削过。
苏楹没认出他，纳闷这人怎么人气这么高，转头问季佳儿：“这个男生是谁？”
季佳儿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陈明啊！粉丝眼里的白月光，都叫他明神，你不认识？”
苏楹摇头。
“陈明是BGY以前的AD，老猛了，”季佳儿赶紧解释，“不过去年退役了，正好是我哥刚进LPL那会儿。”
苏楹有点好奇，掏出手机在微博上搜了搜。
页面很快跳出来：【陈明，前BGY战队AD选手，曾带领BGY三次拿下联赛冠军，一路闯进LPL世界赛舞台……】
“我的天，他本人比退役仪式的时候还帅，”季佳儿捂着嘴小声惊叹，“你知道吗？他拿第一个世界冠军那年，决赛打满五局，最后一波团战他闪现挡技能，手都在抖，赛后采访说‘没想那么多，就想赢’，当时多少人对着屏幕哭红了眼。”
苏楹没说话，收起手机，视线落在屏幕里的陈明身上。
他接过文景递来的话筒，指尖轻轻敲了敲话筒，试音的电流声刚落，开口时声音比想象中更低沉，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哑：“大家好，我是陈明。”
没有多余的话，甚至没笑。
可就是这五个字，像石子投进沸腾的湖面，瞬间让场馆静了半秒——紧接着，更疯的尖叫浪头就拍了过来。
有人举着“传奇永不落幕”的横幅站起来，有人红着眼眶喊“明神”，连苏楹前面的阿姨都激动地拍着大腿：“是陈明啊！我儿子当年为了看他比赛，高考前还偷摸熬夜呢！”
季佳儿说得没错，这是种近乎信仰的疯狂。
等现场终于能听清解说声时，BP界面已经出现在大屏幕上。
苏楹盯着选手席的镜头——季宴礼坐在最中间，侧脸对着镜头，眉头微蹙，手指在键盘上轻敲了两下，像是在试按键的手感。
导播很懂，特意给了他一个特写，观众席里立刻爆发出“Authority”的喊声，其中夹杂着几声“老公”。苏楹旁边的女生脸红透了，举灯牌的手却握得更紧。
“ZQ这边拿了版本强势的AD泽丽，BGY反手锁了辅助牛头，保排能力拉满啊，”文景的声音透过音响传来，“看季宴礼的表情，好像对这个BP还挺满意？”
枝枝接话：“毕竟泽丽是他的招牌英雄，去年夏季赛他用这个英雄拿过三次五杀，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再现高光。”
第一局的进程快得让人措手不及。BGY像打了鸡血，打野三分钟就来中路抓了一波，季宴礼的闪现交得仓促，后续被滚起雪球，经济差像吹气球似的越拉越大。
当“Defeat”的字样弹出时，苏楹清楚地看见季宴礼摘下耳机，往观众席的方向瞥了一眼。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却让她心里莫名一揪。
苏楹指尖发紧，季佳儿注意到了，连忙拍了拍她的手背：“没事没事，BO5呢，后面还有机会。”可她说这话时，视线死死盯着选手席，再没了刚才的咋咋呼呼。
第二局开始前，场馆里的空气像是凝住了，闷得人胸口发紧。
ZQ粉丝举着红色灯牌的手有点抖，有个扎双马尾的小姑娘抱着“ZQ加油”的牌子，眼圈红得像兔子：“Authority别慌啊……”
这局比第一局更胶着，团战打了七八波，每次都是丝血翻盘的边缘，看得人手心冒汗。ZQ几次想找机会开团，都被BGY的辅助化解。打到后期，季宴礼的泽丽被针对得厉害，好几次血条见底，险险被救回来。
最后一波团战ZQ被团灭时，连解说都叹了口气：“BGY这波拉扯太漂亮了，ZQ……可能需要调整下心态。”
大屏幕切到ZQ选手席，五个少年低着头，没人说话。
季宴礼的手指停在键盘上，指节泛白，耳麦滑到脖颈处，露出泛红的耳廓。
“完了……”季佳儿的声音有点闷，“他们以前很少连输两局的。”
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先起的头，看台左侧突然响起一声喊：“ZQ！加油！”
声音有点哑，却格外清晰。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红色的灯牌在黑暗里亮起一片，像星星落在场馆里。
“ZQ！别放弃啊！”
“Authority！你去年说过‘不到最后一秒不算输’的！”
“Sunset！你的剑姬可以的！”
有男生扯着嗓子喊战术：“打团保AD！先秒对面中单！”
有女生哭着喊：“我们等你们翻盘！”甚至刚才举BGY应援牌的阿姨，都转头拍了拍苏楹：“小姑娘，你们也是ZQ的粉丝吧？没事，年轻人输得起，再拼拼！”
苏楹忽然想起盛星上次跟她吃饭时说的话。
那天盛星在她家喝了点酒，话特别多：“ZQ刚成立那会儿，啥都没有。新战队没成绩，没拿过任何冠军，没人愿意投资，更没人特意培养。当时他们连粉丝都没几个，为了赢，每个人都拼命地练，一天睡不到四个小时。”
“他们不是天生就厉害”盛星的声音带着酒气发飘，“是摔了太多次，才学会怎么爬起来。”
心脏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酸意混着暖意漫上来，眼眶有点发热。
苏楹望着选手席上那个始终垂着头的身影，深吸一口气，攥了攥手心——她平时给学生上课都没这么紧张过，此刻却跟着周围的声浪，轻轻张了张嘴。
“ZQ……”
声音小得像蚊子哼，瞬间被震耳的呐喊吞没。
她又试了一次，声音稍大些：“ZQ，加油。”
季佳儿侧头看她，眼里闪着光，没说话，只是伸手和她交握，掌心的汗混在一起，却握得格外紧。
看台上的呐喊还在继续，红色的灯牌越晃越亮。
大屏幕上，导播切了个慢镜头——季宴礼似乎是听见了什么，微微偏过头，视线穿过密密麻麻的人头和闪烁的灯牌，像是在寻找什么。
虽然隔着太远，苏楹知道他不可能看见自己，可还是挺直了背，跟着周围的人，再一次，更用力地喊出那个名字：
“ZQ！”
这一次，她的声音终于没被完全淹没。
＊
第三局开局三分钟，中上两条线像绷直的弓弦，ZQ和BGY咬得很紧，平稳发育的表象下全是暗戳戳的试探。
比赛走到六七分钟，导播镜头突然切向野区——BGY打野在对方野区被蹲，一套技能灌下去，血量骤减，明显遭了重。
镜头刚晃到下路，厮杀声已经炸开。
Authority带着辅助Guardian压到对面塔前，技能碰撞的光效炸开，溅成一片亮色，下路双人组硬换一波血，屏幕上的血量条跳得惊心动魄。
“哇，ZQ下路这波够凶！”文景的声音里透着惊讶。
女解说枝枝接话时语速快了半拍：“ZQ本就靠下路带节奏，Authority就爱拿强势英雄，线上非要打出压制。说起来ZQ和BGY风格挺像，都是主打下野联动……”话没说完，屏幕猛地弹出击杀提示：
「ZQ Authority击杀了BGY Dimple」
枝枝短促地“呀”了一声：“Authority单杀了？”
文景的声音陡然拔高，几乎要破音：“哎哎！BGY的TP亮了！想硬留？打野和中单已经往下路冲——Authority手里还捏着闪现啊！怎么不用？！BGY三个人都在往这儿赶，这波要是被留住，ZQ下路得炸！”
BGY中下野脚步声在耳机里炸响，反包围的圈眼看就要合上。可Authority像灵猫似的扭身，接连躲开三个技能，辅助Guardian突然横身挡在他身前，硬生生扛下那记致命大招，血条瞬间见底。
他踉跄着扑回塔下，鲜血擦过BGY众人的追杀范围。现场响起惋惜的嗡鸣，像被按捺的潮水。
“ZQ这状态总算回来了。”文景松了口气，“Authority这走位太秀了，BGY就差个点燃，就差那么一下，可惜了。”
看台上的呼吸声仿佛都停了——Authority没退。他在塔下角落转了半圈，辅助抬手给了个盾，淡金色的光膜裹住他的血条。
就在这时！
他操控的寒冰箭搭弦的瞬间，突然闪现向左，像杀了个回马枪的孤狼！借着塔的庇护，他直冲到对方中单脸前，技能连招像骤雨砸下，快得让人看不清细节。
Forever的血条像被掐断的灯绳，瞬间清零！
BGY三人组被这波操作秀得懵在原地。
几乎同时，Encounter从野区赶到，顺势控下小龙。短短几分钟，场上局势像被翻了个面，前期劣势一扫而空。台下BGY粉丝的怒骂炸开了锅——
“他妈的这什么操作？说秒就秒了？”
“中单辅助赶紧下去吧！纯被钓鱼执法，头都被秀飞了！”
大屏幕开始慢放那波操作：Authority的寒冰在塔下故意晃了晃走位，闪现时机卡得刁钻，技能衔接密不透风，每一步都踩在BGY的破绽上。
枝枝被这反转逗得笑出声：“这是干嘛？Authority到底在想什么？太夸张了，他闪现那下我直接懵了，现在年轻人打游戏都这么不讲道理的吗？”
“讲道理，这就是明着在你头上秀。”文景咂着舌，“BGY刚追得太上头，站位全乱了，纯属白给。”
枝枝点头时眼尾带笑：“Forever怕是没想到，自己直接撞进了对方的圈套。”
BGY经此一役彻底乱了阵脚，十分钟内节奏断得稀碎。ZQ趁机连抓几波机会，把被动打成主动，没一会儿就扳回一局。
或许是第三局把血性打透了，第四局ZQ开局就顺得离谱，三分钟拿下一血，五分钟控下首个河蟹。BGY被压得抬不起头，不到二十分钟就溃不成军。基地水晶炸开的白光里，ZQ粉丝的欢呼几乎掀翻了场馆顶。
比分2:2平。
中场休息的十几分钟里，评论席的解说先聊了会儿ZQ创下的翻盘记录，见台下BGY粉丝脸色沉，又转了话头安慰：“今天BGY状态其实不差，可能战术没吃透，调整调整还有机会。”
短暂休整后，两队重新站上舞台。赛前镜头扫到上局MVP时，季宴礼正抬手将耳麦往耳后推了推，耳麦线在颈侧压出一道浅痕。他眼帘垂着，指尖捏着水杯抿了口，喉结轻滚。
旁边队友不知说了句什么，他侧过头听时，眼尾先漾开点笑意，嘴角跟着弯了弯，像冰面融了道缝，被镜头恰好逮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