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馆空调开得很足，苏楹指尖却沁出薄汗。
苏楹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摆，后排两个女生突然争执起来，就像浸了火的引线，在喧闹里噼啪炸开。
穿白T恤的女生看着屏幕里Authority的蓝发在技能光效里跳成一道闪电，她肘尖撞了撞邻座：“你看他走位时侧头的弧度，下颌线比爱豆舞台的打光还锋利，这张脸不去拍偶像剧，跑来打什么职业？”
邻座女生猛地把印着“Ming”的灯牌往膝盖上一拍，塑料边框磕得座椅发颤：“长得帅有什么用，明神当年在巴黎夺冠夜，颁奖台的聚光灯砸在他汗湿的额发上，睫毛上的水珠滴进奖杯里，那才叫真绝色！你知道‘时代的眼泪’四个字砸在老粉心上有多沉吗？”她把灯牌往怀里紧了紧，塑料边框硌得肋骨生疼，“Ming神二十一岁时在世界决赛里已经把召唤师奖杯捧回国了，他都二十一了也没有见他把召唤师杯捧回来呀”
“赛场哪有永驻的神？”白T恤女生梗着脖子，“赛场又不是博物馆，总不能一辈子活在过去吧？再说了明神是二十一岁就拿到了全球召唤师杯，可是你怎么能知道Authority不能在二十一岁把这个召唤师杯拿回来呢。你看他刚才那波闪现躲技能，手速快得像按了加速器——”
“呵，花里胡哨。”邻座女生冷笑，视线扫过屏幕上那抹跳跃的蓝，“染这种颜色头发的，多半是想靠脸混圈，真以为电竞圈看脸就能当饭吃？”
白T恤女生语气里很不服气：“谁说他靠脸吃饭了？他刚刚那么厉害的操作你没看见嘛？”
邻座的女孩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听见有人发出疑惑的声音：“厉害？”
扎高马尾的女生突然转过头，灯牌上的“Ming”在苏楹后脑勺晃出暖粉的光，“等他能在落后一万经济时把基地守到最后一秒，再来跟我们明神谈厉害！”
白T恤女生被怼的哑口无言，她沉默一会儿再次开口：“我不就夸了一句Authority嘛，你们反应为什么这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欠你们三百万似的。”
扎高马尾的女生并没有搭理她，而是认真的看着比赛。
邻座的女生开口：“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和我们明神做比较的。他那么完美，那么优秀的一个人不是让你们来碰瓷的。”
“我看Authority也挺完美，挺厉害的啊。”
“呵呵”扎高马尾的女生冷笑一声：“一看就是花心大萝卜，渣男。”
苏楹低头憋笑，肩膀抖得像揣了只振翅的蝴蝶。
而认真看比赛的季佳儿并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
解说席的声音突然像被捏住的气球，陡然绷紧：“注意BGY的打野！他从三角草丛绕过来了，Authority还在压线——”
大屏幕上，红色方打野像道黑影扑向兵线，技能特效炸开的瞬间，Authority操控的AD突然一个小走位，恰好卡在技能范围边缘，同时抬手补掉最后一个近战兵。“漂亮！”文景的声音裹着电流声炸响，“这波极限走A，把BGY打野的闪现骗出来了！Authority这波细节，像极了当年Ming神的风格！”
后排的争执声戛然而止。高马尾女生僵在原地，灯牌上的“Ming”粉光映得她眼眶发红，白T恤女生却没再说话，都在认真看比赛。
赛点局的高地团战爆发时，整个场馆像被扔进沸腾的开水锅。BGY中单闪现开大招，金色的能量圈瞬间罩住ZQ三人，苏楹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在耳膜上，咚咚声盖过了解说的嘶吼。
就见ZQ辅助Dimple突然横向位移，用身体硬生生挡在Authority身前——“Dimple被秒了！”枝枝的声音带着哭腔，“Authority没闪现了，BGY四个人围上来了——”
全场的呼吸仿佛都停了半秒。
苏楹猛地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
大屏幕上，那抹蓝影突然反向滑步，躲开致命控制的瞬间，季宴礼的手指在键盘上爆出残影，Q技能接平A的间隙甚至抽空点了下治疗，血条在极限边缘弹回一丝红光。“他要反打！”文景几乎是吼出来的，“大招覆盖三个人！伤害爆表——”
技能特效炸开的白光里，击杀提示接连跳出：First Blood、Double Kill、Triple Kill、Quadra Kill！四杀的音效像惊雷滚过场馆，苏楹猛地立起身，羽绒服帽子滑到肩上，她看见看台上ZQ的应援牌汇成红色海洋，浪头里混着季佳儿尖锐的尖叫：“Authority牛逼！”
当裁判宣布ZQ以3:2获胜时，整个场馆像被点燃的炸药桶。
ZQ的粉丝举着红色应援旗疯狂摇晃，有人把帽子抛向空中，有人互相拥抱尖叫。
解说员激动的做最后的结束语：“这就是电子竞技！这就是英雄联盟！这就是LPL！在这里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到的，恭喜ZQ战队进入总决赛。”
苏楹被季佳儿拽着跳起来，视线穿过人群，正好撞见季宴礼被队友按在椅子上揉头发。
Aurora搂着他的脖子大笑，他皱着眉想推开，嘴角却悄悄翘了个弧度。
后排突然传来压抑的抽泣声。高马尾女生蹲在地上，把脸埋进灯牌里，白T恤女生拍着她的背，声音放软了：“别哭了……其实刚才那波四杀，确实挺帅的。”
“不许你夸他。”女生的声音闷闷的，“但……但Ming神说得对，他确实前途无量。”
＊
后台休息室的门被推开时，季宴礼摘下队服外套上的帽子。
蓝发被汗水浸成深靛色，贴在颈侧的碎发还在往下滴水，他抬手抹了把脸，指腹蹭过下巴上没剃干净的胡茬，眼底那团火还没熄。Encounter扑过来拍他后背，力道大得像要把人拍散架：“我靠！最后那波四杀！你他妈是怎么敢的？“
季宴礼扯了扯嘴角，没接话。Aurora把一瓶水丢给他：“季神今天杀疯了啊，是不是该感谢某位送小卡片的妹子啊？“
sunset看着季宴礼：“刚才镜头扫到观众席，有个穿卫衣的小姑娘举着你名字的灯牌，脸都喊红了——说吧，是不是为了给粉丝长脸才杀疯了？”
瓶盖“咔哒”一声拧开，季宴礼举着瓶子喝了一口：“我谁也不为，只为自己。”
Aurora撇撇嘴：“鬼才信你的话呢。”
这时，工作人员推开门，看着里面的所有人通知道：“到你们采访的时间了，请前往采访区。”
ZQ战队的人应了声，便起身离开了休息室。
……
赛后采访的聚光灯比比赛时更亮。
主持人把话筒递给季宴礼时，全场呐喊声突然消失，馆内瞬间安静。
他站在舞台中央，蓝发被灯光染成浅紫色，睫毛上还沾着没擦干净的汗。
“接下来要面对的是NY战队，他们是今年的夺冠热门，”主持人的声音带着笑意，“作为ZQ的核心AD，你有信心带着队伍赢下最终的冠军吗？”
季宴礼没立刻回答。
他低头看了眼台下，目光扫过举着“Authority”灯牌的攒动人头，最后落在角落里的苏楹身上，而一旁的季佳儿正踮着脚朝他挥手，手里的应援棒亮得像颗星星。
三秒后，他抬手接过话筒，声音透过音响漫遍全场，散漫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如果在这片赛场，只有站在最高处的人才会被铭记——”
他顿了顿，蓝发下的眼睛亮得惊人
“我会战胜这里的每一个人——。”
那一刻，苏楹突然懂了后排女生为什么会为陈明疯狂。
不是因为他拿过多少冠军，而是因为当一个人把所有热血和青春都投进赛场，当他站在巅峰或跌落谷底时都始终挺直脊梁，那种光芒，确实能穿透岁月，让每个为热爱拼过的人，都被永远记住。
散场时，季佳儿拉着苏楹往选手通道跑，嘴里念叨着“我哥说赢了请吃饭”。
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透出光，季宴礼正靠在墙上等她们，手里捏着两瓶未开封的矿泉水。看见苏楹，他把其中一瓶递过来，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像过了道微弱的电流。
“谢……谢谢你的水。”苏楹结巴了一下。
他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眼她手里的应援棒，突然笑了笑。蓝发下的眼睛弯起来，像藏了片星空：“决赛，还来吗？”
苏楹攥紧矿泉水瓶，瓶身被捏得微微变形。她抬起头，看着这个刚在赛场上掀起惊涛骇浪的少年，用力点头：“如果不忙的话，应该会来。”
这时，一道清脆中带着点调侃的声音突然插进来：“我还在这呢。”
季佳儿看着面前的男人，手一伸就从季宴礼手里抽走了那瓶没喝的矿泉水，眼尾带点促狭的笑意先扫过身旁的好朋友楹楹——见楹楹耳根微微发红，正低头抠着矿泉水瓶的包装，她心里那点“不对劲”的感觉更浓了——随即转头看向季宴礼，眼神里带着点审视：“我说你们俩，什么时候好到能凑一块儿说悄悄话了？”
虽然水是为她俩准备的，但是被她抢了水瓶季宴礼本就有点不爽，听这话更是嘴角撇了撇，语气里带点不耐烦，却没真动气：“你管呢？”
“我怎么不能管？”季佳儿晃了晃手里的水瓶，往前凑了半步，几乎要贴到季宴礼跟前，声音压得低了些，却故意让旁边的楹楹听得一清二楚，“你最好别惹我，不然我就跟楹楹好好说道说道——比如你小学五年级把毛毛虫放进女生铅笔盒，被追着跑了三条街，最后躲进男厕所不敢出来；再比如你初中假装成熟学人家抽烟，结果被爸抓个正着，罚你把《中学生守则》抄了十遍，抄到半夜哭着求我帮忙……”
“你——”季宴礼的脸“腾”地红了，连耳根都泛着热，他抬手指着季佳儿，喉结动了动，像是想反驳，可那些糗事桩桩件件都是真的，尤其想到这些要被苏楹听见，他顿时没了底气，最后只能悻悻地收回手，把到了嘴边的话硬生生咽回去，闷声憋出一句：“……幼稚。”
楹楹在旁边早就忍不住了，捂着嘴偷偷笑，肩膀微微发颤，看季宴礼那副窘迫的样子，又看季佳儿得意洋洋晃着水瓶的模样，眼底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那天的风从通道口灌进来，吹起季宴礼的蓝发，也吹起苏楹额前的碎发。
远处传来粉丝的欢呼和工作人员的对讲机声，而他们站在喧嚣的中央，好像提前握住了属于未来的、沉甸甸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