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孤对你身边的人还是太仁慈了(1 / 1)

两张纸并排摆开。

一张,秦明月亲笔所书的上月奏疏批复。

另一张,正是从穆云朗家中“搜出”的“罪证”!

字迹行云流水,形神俱备,几乎能以假乱真!若非沈念枝自幼临摹明月的字,几乎难辨真伪!

模仿者的笔锋在细微转折处透出一丝刻意雕琢的僵硬——这是杜烨的铁证!

伪造文书,构陷大臣!

沈念枝攥紧纸张,指节捏得发白。

冰冷怒火混着重生以来所有的屈辱和怨恨,在她心底燃成一片冰焰。

皇姨母!

“此地不宜久留!”晏朝暮的声音劈开死寂,斩钉截铁。

沈念枝一把抓过那两张救命纸,粗暴地折拢塞进胸口暗袋,就被晏朝暮拽起她的胳膊就往高窗拖。

窗外窄巷僻静无人。

“撑住!”晏朝暮低喝一声,环住她的腰,猛地发力跃出。

劲风刮过脸颊,失重感瞬间淹没所有情绪。两人如同融入暮色的影子,消失在重重屋宇间。

回到寝宫后,沈念枝手抖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眉宇间是化不开的愁云。

晏朝暮盯着被她带回来的那两张“证据”

似乎是下了重要的决定。

“我回将军府一趟,陛下早些休息罢。”

沈念枝沉默不语,仿佛依旧沉浸在那股情绪之中。

晏朝暮并未等待她开口,匆匆之间便消失了身影。

“团团!”

沈念枝终于从沉思中惊醒,向着门外轻声呼唤。

深夜时分,

沈念枝独自踏入了庄重的重华殿。

摇曳的烛光映照着,靖康女王沈皖之安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手指轻巧地捏着一枚圆润的玉棋子,缓缓地进行着棋局对弈。

“回来了?”声音柔如春风,却带着无形的威压。

她掀起眼皮,目光扫过沈念枝苍白却异常平静的脸,微微一顿。

“见着杜桦了?”

沈念枝垂眸,指尖刺进掌心。“皇姨母说笑。朕只是……去了诏狱。”

“哦?”沈皖之嘴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

“秦学士可好?罪状清晰,她认罪倒也爽利。”棋子落在棋盘,发出清脆一响。

“念枝,孤怎么觉着,今日你从昭狱中回来,似乎胆子更大了一些?竟这么明目张胆的直视着皇姨母!”

沈念枝只觉得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来。

她强压下心头的寒意,稳住声线:“是么?或许是……太累了。”

沈皖之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

“累了就该早些歇下。明日……可是秦学士的大日子。你就不必去了,看着也难受。”那语气,如同谈论天气。

沈念枝袖中的拳头捏得更紧。

欲回复时!

“陛下!陛下!”

团团跌跌撞撞冲进来,噗通跪倒,脸上全是泪痕,“奴婢方才…方才去给秦大人送棉被…那些狱卒…狱卒在……”

“在什么?”沈念枝猛地转身,声音发颤。

“他们……他们在用刑啊陛下!”团团泣不成声,“说是……说是要连夜逼她再画一份什么押…用……用针扎她的手指!秦大人……”

“住口!”

靖康女王冷冷打断,视线落在沈念枝瞬间失去血色的脸上,唇边笑意更深,带着一丝残忍的快意。“刑部自有规程,岂容你一个小小奴婢置喙?看来孤对念枝身边的人,还是太过宽纵了。”

团团吓得噤声,浑身发抖。

规程?

私刑!

沈念枝只觉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上涌!

前世秦明月被严刑逼供的惨状混着团团的话语,在她脑中轰然炸开!

那是在磨灭明月铮铮傲骨的最后尊严!

“皇姨母!”沈念枝猛地踏前一步,声音是从未有过的尖锐,

“秦学士已认罪伏法,何须再动此酷刑?这与虐杀何异!”胸腔剧烈起伏,重生以来积压的恨意如同火山熔岩,灼烧着她的喉咙。

她想不顾一切立马要撕碎眼前这张伪善的面孔!

沈皖之眸光骤然一冷,周遭空气仿佛凝固。

她缓缓放下茶盏。瓷器磕碰桌面的轻响,在死寂的大殿里如同惊雷。

“念枝,”

沈皖之声音沉缓,每一个字都淬着寒冰,“孤一直以为,你很懂事。”

她站起身,一步步走下丹墀,停在沈念枝面前。

烛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巨大,沉沉压在沈念枝身上。

浓重的龙涎香气裹挟着森然寒意。

冰冷、带着金玉微凉质感的手指,毫无预兆地抬起沈念枝的下巴。

沈念枝被迫扬起头,撞进那双深不见底的凤眸里。

那里面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审视猎物的冰冷审视和……一丝被冒犯的、不容置疑的愠怒。

沈皖之的拇指指腹,极慢地、带着羞辱意味地,轻轻摩挲过沈念枝干裂的下唇。

“孤最喜欢你这双眼睛,”她的声音低下去,近乎耳语,却字字诛心,“清澈,懵懂,像小时候一样,只懂得……畏惧。”

“可今天,它让孤……很不舒服。”

指尖猛地用力!

剧痛传来,沈念枝几乎听见骨头被捏碎的声响!下唇仿佛要被撕裂!屈辱和剧痛瞬间淹没了她所有的反抗意志。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清晰地映出沈皖之眼中毫不掩饰的警告与冰冷的杀意。

畏惧。

唯有永恒的畏惧,才是合格的傀儡。

“去诏狱做什么?”

沈皖之松开手,声音恢复柔和,仿佛刚才的暴戾从未发生。

她转身,玄色裙裾拂过冰冷的地砖。“你该知道,孤的底线在哪里。莫要天真地以为,哭一哭,跪一跪,就能改变孤的决定。孤当年能扶你坐上这张龙椅,就……”

她微微侧首,烛光在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笑容美丽而森然。

“同样能让你,悄无声息地消失。”

沈念枝下颌的剧痛与屈辱灼烧着神经,喉咙哽住,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皇姨母教训的是。”

声音哑得不成调,她垂下眼睑,遮住眼底汹涌的恨火,“是念枝…失了分寸。”

沈皖之指尖残留的龙涎香混着她的血气,像毒蛇缠绕。

“知道就好。”

沈皖之收回手,优雅地用丝帕擦拭指尖,“去吧,好好歇着。明日之后,诸事落定。”

那“落定”二字,冰冷彻骨。

沈念枝沉默地行礼,转身退出重华殿。

每一步都踏在刀锋之上。

*

回到寝宫,团团立刻打来冷水。

湿帕敷上刺痛的下唇,冰寒刺骨。

“陛下……”团团哽咽。

“出去。”沈念枝声音嘶哑。

殿门关上。

死寂。

烛火摇曳,映着她苍白而冰冷的脸。

靖康的警告犹在耳边,但秦明月在诏狱受刑的画面更如烈火焚心。

不能硬碰。

至少现在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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