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桃花映明月(1 / 1)

“敢问船家今夜能否多接我这个妹妹。”

江乱银眯了眯眼,笑道。

手上倒是没停,接二连三地抽出腰间的棍子,不慌不忙地相对一拧。

“咔咔”几声,在夜里格外清晰。

舟内一阵响动,季明月面前的船晃了晃,她有些发蒙。

“闪开!”

江乱银一招蛟龙出海,长棍破风而来。

有人探出刀锋,混乱之中直指季明月。

“小姐小心!”春桃惊呼,奋力将季明月往后一拽。

下一秒,长棍直穿那人首级。

几乎是同时,水下惊起一声链响,夹着夜风疾啸,黑影横扫而来。

身着夜行衣的女子,足尖轻点,落于船中,将人一一狠击入水。

手中三节棍还在轻轻颤着,发出金属撞击的低鸣。

“——蒲苓?”江乱银眉头一挑,跃身上船,背靠而立。

这蒲苓何许人也?

落潮的外线渡口分别都有各自的负责人,江乱银只为其中一线,余下几线中,便有这蒲苓。一手三节棍,耍得相当之好。位列落潮武考第四,又称蒲老四。

来人没有接话,只抬眼看了看船上,目光一扫。略停顿了半息。

“还有埋伏。”她声音低哑。

随后,两旁的船布一掀,刀光破篷而出,直向季明月砍来,春桃应声扑前——这一刀躲不开了,她明明怕得双膝打颤,但是下意识地护住了自家姑娘。

“噗——”

血从春桃的衣襟下涌出,季明月呆住,春桃眼睛大大地睁着,声音细如蚊吟:“...小姐...”,缓缓倒下了。

“春桃!!!!”撕心裂肺的哭腔响彻在这片芦苇丛。

“乓——”鞭棍横扫,刚刚出刀的杀手被狠狠掼在甲板上,顷刻间吐血身亡。

“带她走!”蒲苓移步换了两稍节的握法,这是热完身要动真格了。江乱银知道眼下事急。她抽棍将逼上前的两人击退,翻身抱起了已然麻木的季明月。踏水而去。上了自己的船。

“阿玉,看好她!”江乱银再次进了杀阵。

关赤玉上前扶住已经花容失色,涕泗横流的季明月,紧紧握住了手里的刀。这是江乱银给她用来防身的。深知这个小姑娘被吓得不轻,她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季明月的背,但是只有关赤玉知道,自己心里也在怕。

.......

船外,刀棍作响了半烛香,打斗接近尾声。

关赤玉撩开帘子,只见对面的岸边两人相对而立,江乱银挟着长棍似乎是在跟那位名叫蒲苓的女子说着话。

“剩下的渡口,我去接应。”蒲苓一边清点尸身,一边安排。

“蒲老四你什么意思?”江乱银很不满意眼前这个女人,明明只大自己两岁,却总是事事一副大姐头的样子。

“你想带着两个姑娘送死?”蒲苓抬眼看她。她盘着一个碗状的发髻,因为泅水,头发还有一股湿气。常年暴晒,她的面部有一片暗红的雀斑。却让整个人亲切了一些,不似刚刚那般冷酷。

“这种冒牌货也不过三脚猫功夫。”江乱银撇嘴顶回去。

“今年格外频繁。”她无视江乱银的情绪,径自安排着,“老五老六那儿也受了影响,回去跟师姐讲清楚。”

“我把她们送回去便来帮你。”江乱银一时语塞,顿了顿接着说。

“好。”

江乱银没再吭声,解开长棍,两三下就变成数根插于腰间。

“小心行事。”

江乱银上船时,只听江面幽幽传来一声嘱咐。

柳津渡很快恢复了平静。

————

季明月趴在窗边一个劲儿地抖着,已经吐了好几回了。眼泪酸水都止不住地往外淌。既是晕船,又是被吓着了。她吐得昏天黑地,一会儿是春桃的脸,一会儿是明晃晃的刀,烧一上来,眼前就糊作一团了。迷迷糊糊里,有人按住她肩膀灌药,给她换了衣服。流出来的眼泪烫得就好像春桃的血还热着,身上,沙地,甲板上都是血红色的。

上一刻,娘亲还握着她的手,边淌泪边安慰她:“皎皎,不要怕。”

下一刻,春桃笑意盈盈问:“小姐,你要喝水吗?”

.......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季明月眼睛已经肿得睁不开了。喉咙间犹如在烧炭,又烫又痛。

江乱银在船头支了火堆,煮了锅鱼汤,打了两碗进来的时候,发现季明月已经醒了,脸色苍白,怯怯地抱着自己。警惕地望着关江二人。

“这帕子你哪里来的?”江乱银把鱼汤推到桌上,问她。

关赤玉发现,江乱银好像自从遇到那个叫蒲苓的女子后,就变得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了。

“……我娘给的。”她嗓子发哑,说得断断续续。

那鱼汤的气味扑面而来,她的胃里翻江倒海,立刻别开了头。

“你娘给你这帕子,是让你来找谁的?”江乱银问。

季明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像是搞不清楚自己想说什么。半晌,她才低声说:

“…我娘说,有年冬天,有个女人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摔进我家院里,满身是血,我娘救了她......”

她手指微微发抖。

“那女人临走的时候,只留了这个帕子,说是我娘想好了,就拿它去南边,找一个叫‘落潮’的地方...”

说到这儿,她抬眼看了江乱银一眼,眼神惶惶的,又飞快躲开。

她是见过这个女人一棍子打死人的,那股狠劲让季明月发怵。

泪水又重新浮上眼眶。

“可是,可是我娘生的是我,是我啊......”已然有些意识模糊胡言乱语了。

季明月整个人一抖,像被风吹弯腰的野草,眼看又要哭起来。

关赤玉上前拍了拍她的背。

“听你的口音,像京畿那边的人?”关赤玉突然问道。

“你也是京畿人士吗?”季明月找到了一个喘息口,紧紧拉着关赤玉的袖子反问。

江乱银见状还想接着问,关赤玉递了个眼色,让她住了嘴。

“嗯,不过我出生在皇都。”关赤玉柔和了声音,顺便拍了拍她的手。

“...我是彭州人。”季明月有些许失落,低声回道。

关赤玉轻轻点点头,神情却有点凝重。

原以为只是个普通的地方流民村寨,但是显然,远不止如此。竟然能让远在内陆的姑娘,不远万里奔赴渡口,而最让关赤玉在意的是——各地方官员好像耳聋眼瞎一样,对这个村寨,除了宋谦贞的本子奏过以外,竟再无人上奏启示过,像是有人在故意遮掩。

“你娘舍得让你千里迢迢跑一遭,只为了找一个她十几年没见过的人,去一个毫无依据的地方?”关赤玉声音又低了低,慢慢询问。

“...我娘说,落潮是人间桃花源...”她提到这个往后缩了缩,声音陡然变小,

“可以保我安稳渡过下半辈子......”

这话一出,船里顿时沉寂。

“你娘错看了我们。”江乱银握着那方淡青色的帕子,那朵花的绣法俊得很,天光下闪着漂亮浅金色。跟江乱银袖上的浪纹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落潮不是什么桃花源。”她沉默了一会儿。

“......它只是个土匪窝。”

晴天霹雳,在季明月脑中炸开。她难以置信地望着关赤玉,抿着嘴,呼吸都乱了,下一秒就要哭出来。

江乱银起身,接着去划桨,但是声音远的像是山那边传来似的。

“我能带你回落潮。”

“但是,没有人能真正保证你的下半辈子......”

江乱银顿了顿。

“我们不是神仙,也不是菩萨。落潮能保命,前提是你得自己先活下来。”

季明月整个人像被抽走了魂魄,倚着关赤玉,双眼失去了黯淡无光。

如今,她是真的一无所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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