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紧闭的房门,秦筝在院中站了半晌,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提上竹篮出去买菜了。
漫无目的地走在街上,商贩的吆喝传到耳边,她也没有听得太清。换作以往,她早就冲上去了。
秦筝很早就知道韩清晏和陆修竹不是一般人,也知道他们一直在谋划着什么大事。但是他们既然不想让她知道,她也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从来不去过问。
只是三个人一起长大,生活了这么多年,秦筝早就将他们视作家人,这样被排斥在外,内心毫无怨怼也是假的。
走到河堤边找了处地方蹲下,拾了根柳枝拨弄着水面,泛起阵阵漪涟。
河水静默无声,倒映着一碧如洗的天,她想起最初遇见韩清晏他们的时候,也是在水边。
那是父亲带着她往江南游玩的路上,彼时的秦筝才只有九岁。
他们已经在船上行了快十天了,秦筝早就没了刚上船的新鲜,正百无聊赖地趴在船沿看船行泛起的波澜。
但是看久也会觉得头晕,秦筝一抬头往远处看,便瞧见不远处漂浮着什么。
她唤来爹爹,秦浮川眼神极好,一眼看出来是两个人趴在浮木上。
赶紧让船家行过去,费了好一些力气才将两个人拉起来,所幸发现的及时,两个人尚且活着。
腾了一间房出来,秦浮川又加了些银子让船好生照料着他们,没过几个时辰,两个少年就醒了。
他们戒备地看着四周,得知有人救了自己,便执意要来见秦浮川一面。
到门外的时候,他们就听见有一个稚嫩的女声在抱怨学琴太难了,然后是温润的男声并不严厉的教训。
敲了门,开门的是一袭青衣,系着两根辫子的小女孩。看见他们,眼睛亮了亮,回头高兴地喊到:“爹爹,他们醒了!”
丰神俊朗的男人缓步走出来,韩清晏仰头看着这个救了自己的人,自是一派风流。
“多谢先生救命之恩,”陆修竹拽着韩清晏对着秦浮川弯腰作揖,“实在是感激不尽!”
秦浮川将两人迎了进来,坐定,秦筝很有眼力见儿地倒好水,乖巧地站在他身边,对他眨了下眼。
看着寻求表扬的女儿,秦浮川温和地笑了笑,摸了一下她的头。
“不知两位小公子如何会在江河之中,可是遇了什么变故?”秦浮川端着茶杯,关切地问道。
沉默了一瞬,陆修竹开了口:“先生,实不相瞒,我与表弟本是京城人士,前不久随家人南下做生意,不料路遇匪徒,家人都被,都被杀害了。我俩在为躲避匪徒追杀,跳入河中才得以逃脱,又幸得先生相救!”
说完两个人已是红了眼眶,身子都不住地在颤抖。
秦筝在一旁听着,也不觉落下泪来。
秦浮川放下茶杯,叹了口气:“逝者已逝,二位还请节哀。相逢也是缘分,二位若还没有想好去处,不如先在船上住下,好生修养。”
谢过秦浮川后,两人便回了房间休息。
“爹爹,他们好可怜!”秦筝抱着秦浮川的腰,眼泪蹭在他的衣衫上。
敲了一下秦筝的头,秦浮川喂给她一块糕点:“傻丫头,爹爹教过你多少次,不要轻易相信别人的一面之词。”
秦筝拿着糕点吃得欢快,还不时吸一下鼻子,有两滴泪珠还挂在眼眶上:“可是他们两个都差点死在河里了。”
看着她这副模样,秦浮川先拭去摇摇欲坠的泪珠,又擦了擦她嘴边的糕点屑:“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看这两个少年言行举止不似一般人,只怕身份不简单,还是谨慎点好。知道了吗?”
秦筝点点头,糕点有点噎人,她一手指着茶杯,一手拍着胸口,秦浮川无奈地摇摇头,递了杯水过去。
再后来,韩清晏和陆修竹就一直跟着他们,最后到了清河镇。
秦筝只记得某一天,突然有人找上门来,同自己父亲说了许久的话,临走时又见了韩清晏他们一面。
那天父亲一个人在书房里呆了好久,秦筝唤他吃饭也不吃,急得她在外面团团转。
直到月上柳梢的时候,他才推门走出来,秦筝看着,虽然父亲还是那个父亲,她却隐隐觉得哪里不一样了。
秦浮川看见她在外面,牵着她去了万福楼吃饭,说要给她赔罪,让自己的宝贝女儿等了这么久。
秦筝还问了一句不带上韩清晏他们吗,秦浮川顿了顿,没有回答,感觉到爹爹不是很开心,秦筝也不再多问了。
自那之后,秦筝很明显地察觉到了秦浮川对韩清晏和陆修竹的态度变了。
他不仅请了文先生,还请了武先生,每天教他们练武。有时候甚至还会亲自教他们功课,看着很上心,但实际上对他们更疏离了。
主要体现在秦浮川平日里从不许秦筝去找他们两个玩。哪怕他平日再怎么宠爱秦筝,在这一点上却毫无商量。
一旦被他发现,秦筝总要挨一顿打,或是罚抄,或是禁足,那段时间,受罚成了秦筝的家常便饭。
后来为了让秦筝老实一点,秦浮川干脆直接将她送到了雪青夫人那儿。
雪青夫人名唤蒋雪青,是秦筝娘亲的闺中密友,一直未婚,经营着家里的商铺,成为富甲一方的女商。
蒋雪青不像秦浮川那边温和,她向来是冷冰冰的,秦筝见到她第一眼就有点发怵。加上秦浮川也交代了要严厉一点,不可过分放纵,秦筝便过上了早起读书练字,中午绣花学账,晚间练琴练舞的日子。
平日里根本没有时间出门找韩清晏他们,就算出去也是跟在蒋雪青身边,学着处理生意上的事。她也很少再回到小院里,都是秦浮川过来看她。
尽管如此,韩清晏偶尔也会悄悄地跑过来看她,有时带的是糖葫芦,有时是小布偶,有时是自己编的竹蜻蜓。
他们两个,一个坐在墙头,一个立在墙下,分享着发生的趣事儿,这也成了他们之间的小秘密。
这样苦哈哈的日子过了两三年,秦筝要是知道结束这样生活的代价是秦浮川去世的话,她一定老老实实地待在蒋姨身边,哪怕是待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