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曦从沉睡里醒来。钝痛像钝刀在太阳穴里来回锉，她抬手揉眉心，零碎画面一股脑涌上来——赛道轰鸣、沈夜突然出现的侧影、雨巷里他腕上青紫的十字针眼……房门被轻轻叩响，管家恭敬的声音隔着门板：“小姐，老爷请您去书房。”
陈曦心里咯噔一下。父亲极少主动找她，除非——
“知道了。”她应了一声，起身才发现床头柜摆着一杯蜂蜜水、两片解酒药，还有一桌丰盛的早餐里面有她最爱喝的松茸鸡丝粥，陈曦望着那煮好的粥内心十分复杂。
她之前肠胃不好吃的家里不能做的粥总感觉里面的鸡丝太粗咽下去硌得慌，无意中抱怨过一回，可自从那以后的粥突然变得十分合胃口。她原本以为是家里换了厨子，后面才从仆人口中知道原来是哥哥在公司下班之后亲自下厨给她做的。
那时她还曾调笑哥哥说，公司里雷厉风行的陆总竟然下班过来亲自给她做粥，传出去还让人笑掉大牙了。而哥哥只是无奈的笑笑说谁让你就喜欢喝。
那时的哥哥，和陈曦还是多么亲密无间的兄妹，可却不知为何，到后面竟然越来越生疏，他不断的躲避着她，即使陈曦问过他很多次，为什么要躲着自己？可是哥哥却总是冷淡的说是自己多想了，慢慢的到最后竟成了如此别扭的状态。
如今才看到这碗粥，陈曦不禁想笑又隐隐想哭，哥哥呀哥哥，我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你为什么……
杯子下压着便签：记得吃早餐。——青砚
温热的蜂蜜水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口的疼痛。她快速洗漱，换上一件素净的米色连衣裙，长发松松挽起，推门下楼。书房里，陆远山正低头批阅文件。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昨晚去哪了？”
陈曦在真皮沙发坐下，指尖无意识摩挲扶手上的雕花：“和小棠在一起。”
“是吗？”陆远山终于抬眼，目光像刀锋，“可周岩说，看见你和开拓医疗的沈夜在一起。”钢笔尖在文件上洇出一小团墨渍。陈曦心跳漏半拍，面上仍平静：“恰好遇到。”
陆远山摘下眼镜，语气忽然一转：“下周五家宴，把你那位‘男朋友’带来。”
陈曦猛地抬头：“什么？”
“别装傻。”陆远山语气淡淡，“既然敢在公开场合搂搂抱抱，就该想到这一天。”
落地窗外的阳光刺眼。江野棠懒洋洋靠在沙发里，指尖轻敲咖啡杯沿。她今天穿了件 oversize黑色皮衣，右耳三枚银环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左腕细链还是陈曦十八岁那年送的。
“所以，”她眯眼，“你爸要见你那位‘绯闻男友’？”
陈曦搅着早已凉透的焦糖玛奇朵，叹气：“周岩那个跟屁虫，肯定添油加醋。”
江野棠忽然坐直，凑近：“等等，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沈夜手上的针眼，你真没看错？”陈曦指尖一顿，声音低得只剩气流：“十字排列，间距规整，边缘泛青。跟我爸书房那本《临床采血技术图谱》里陆氏专利采血法一模一样。”
江野棠瞳孔微缩，一把攥住她手腕：“你爸知道吗？”
“我不确定。”陈曦摇头，“可沈夜的反应很奇怪，他让我别问。”
江野棠靠回沙发，咬着吸管若有所思。阳光在她锁骨投下阴影，衬得那只黑色小蝴蝶纹身愈发鲜明，翅膀边缘泛着淡淡蓝光。
“你爸要见男朋友，你打算怎么办？”
陈曦苦笑：“我哪来的男朋友？”
“那就造一个。”江野棠眼睛亮起来，“沈夜既然已经被误会，不如将计就计。”
“协议恋爱。”她打了个响指，“你帮他查他想查的，他假扮你男友应付家里。”
陈曦指尖摩挲杯沿，咖啡早已结出一层薄油。
“太荒谬了……”
“荒谬？”江野棠嗤笑，划开手机相册，李家订婚宴照片赫然在目，“看看李家的二小姐，比你大不了两岁，嫁了个四十岁的建材商。”照片里女孩笑容僵硬，像橱窗塑料模特。
陈曦胃部一阵绞痛。
江野棠压低声音：“况且，你不想知道沈夜和陆氏到底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有陆氏的专利针眼？你缺挡箭牌，他要线索，何乐而不为？”
“如果他拒绝？”
“那就更说明问题。”江野棠挑眉，“正常人谁会拒绝陆家大小姐？”她从包里抽出一张折叠的纸，推过去：“沈夜的全部资料，我连夜查的。”
“你早计划好了？”陈曦挑眉。
江野棠耸肩，耳环叮当作响：“闺蜜的职责，就是把麻烦变机会。”
陈曦盯了她两秒：“小棠你说了这么多，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想让我这么做？那你的目的是什么？”
江野棠收起玩笑，声音低下来：“因为昨晚那个药，是我爸生前研究的东西。而我爸死前最后去的地方——是那个疗养院。”
陈曦呼吸一滞。
江野棠握住她手腕，眼里带着久违的哀求：“曦曦，求你了，有线索一定告诉我。”
陈曦沉默片刻，最终点头。手机忽然震动，季辰白消息跳出来：『查到点有趣的东西，关于 X-307的。』
江野棠迅速锁屏，却还是让陈曦瞥见。
“X-307？”
“晚点再说。”江野棠拎起机车外套，“现在，去找你的‘协议男友’。”
走到门口，她回头，声音轻得像刀口的风：“曦曦记住，有时候最危险的游戏，反而最安全。”沈氏医疗大楼的玻璃幕墙反射着刺目阳光。陈曦站在大厅中央，大理石地面映出她微颤的指尖。前台第三次投来探究目光时，专用电梯门终于滑开。
“陈曦。”沈夜的声音像薄刃划破凝滞空气。他站在电梯里，白大褂下露出深灰色西装裤，领带松了第一颗纽扣。
“跟我来。”会议室被落地窗的阳光切成明暗两半。沈夜站在阴影交界处，指尖轻叩实木桌面。
“五分钟前，江野棠已经透露了你的来意。”
陈曦耳尖发烫，想起闺蜜那句“直接扑倒算了”的浑话，索性抬起下巴：“我需要一个假男友，一年，应付家里相亲。等我事业站稳，我们一拍两散。同样，你接近陆氏也需要身份，我的正好。”沈夜指尖停在桌沿：“条件？”
“告诉我真相。”陈曦忽然抓住他手腕，拇指按在那排十字针眼上，“为什么用陆氏专利采血技术？”
空调出风口低鸣，沈夜的皮肤在她掌心下微微发烫，脉搏清晰可触。
“可以。”他反手扣住她的腕，“但约法三章。”钢笔在便签上划出凌厉字迹：1.每周三不得联系或过问行踪2.公共场合必须保持亲密互动3.协议期间不得与其他男性单独约会笔尖在第三条下划出深长墨痕。陈曦嗅到墨水混着苦杏仁的气息。
“这只是初步协议，正式合同稍后送到。”
“成交。”她伸手拿笔。沈夜却抬高便签，阳光照得纸背纤维通透：“还有最后一条。”
笔尖一转，轻轻挑起她下巴：“必要的肢体接触不得抗拒，包括——这种。”陈曦呼吸一滞。金属笔帽的凉意顺下颌蔓延，沈夜逆光中的瞳孔呈现出罕见的琥珀色。
“作戏要做全套。”他收回钢笔，在补充条款写：4.违约方支付精神损失费五千万。签字时，陈曦发现沈夜早已签好名，力透纸背的字迹旁，印着一枚十字针孔形状的朱砂印。
她握笔的手顿住：“从我回国到赛车场，甚至这四年的聊天……真的只是偶然？”
沈夜声音低而稳：“我四年前并不知道你的身份，聊天也全部发自内心。赛车场那次，我只想查另一件事，没想把你也卷进来。”
电梯下行时忽然剧烈晃动。陈曦踉跄撞进沈夜怀里，鼻尖蹭到他的领带夹——极小的一行“X-307”刻在银面上。
“小心。”他扶在她腰际，掌心温度透过薄裙灼烧皮肤，“协议现在生效。”电梯门开启，刺目阳光里站着目瞪口呆的季辰白。文件袋“啪”地掉在地上，露出半张沈墨的病历复印件。
“我什么都没看见！”季辰白倒退着往外跑，“你们继续！继续！”陈曦想解释，沈夜却收紧揽在她腰上的手，唇擦过她耳垂，声音低哑：“第二条开始了，女朋友。”